我:“我们一定看。”
于是不辣就这样把整个战场抛弃在身后,炮在炸,飞机轰鸣,那东西仍让他浑噩地沸腾,但他说不清是他抛弃了战场还是战场抛弃了他。
总之他一下一下蹦回禅达时,很清楚这场战争对他来说是已经结束了——比我们任何人都清楚。
他离开那里是对的,本地人后来埋掉了六百具本是伤兵的尸体。蹦到禅达时不辣又想死了,他找不到我们,也没任何部队会要一个一条腿地掷弹兵。他要回老家得蹦得几十座大山,得蹦两年——可他这时候发现了他的宝贝。
就不辣变化丰富的表情。我们只能认为他说了这么多不是为了诉苦,而是为了炫耀他的宝贝。
不辣:“……我的宝贝一直在这鬼地方等着我回来。嘿嘿,不说啦。”
我和阿译面面相觑,挠了挠头。
阿译:“……你的宝贝到底是什么?狗?全世界哪里还有比得过狗肉的狗?”
不辣就骄傲得直哼哼:“狗?!哼哼!”
我:“……我现在还真对你的宝贝有点好奇啦。”
不辣:“啊呀,真不要被人偷跑啦,那东西蠢得很的!”他就很勤快地往起爬:“快帮我找。狗东西饿疯了么子都干得出来!”
我:“都不知道是啥,怎么找啊?”
但不辣的惶急劲过了,因为他已经看见他的宝贝了,便开怀了:“嘿嘿,还乖得很,自己回来了。”
我和阿译就掉头看着他的宝贝——一个比他更褴褛,但是四肢完好的花子,本来就个子不高,哈得又矮了一截,当看见我和阿译这两个生人时。他哈得就快遁了地啦。那家伙腋下挟着一个连泥带土的萝卜,见了我们急藏起来的不光是他的脸,还有他的萝卜。
我和阿译失望得都恨不得瘫坐在地上啦。
阿译:“你的……宝贝?”
我:“……我怎么觉得……他偷的是我家萝卜?”
阿译:“……你父亲好像没种萝卜?”
我:“……你说得真对。”
不辣也不管我们的穷极无聊,只管宽他宝贝的心:“没事啦,自己。弟兄!”
那边就舒怀了,舒到连萝卜都拿了出来,伴之以含糊不清“嗯”的一声。
不辣:“我不吃啦!他们,也不吃!你的,咪西咪西!”
不辣的说话方式很怪,每句话都切成词。大声喊。就像我们跟全民协助说话似的。那位倒规矩,“咔”一声。萝卜掰成两截,连迷龙都分不出这样公平的二一添作五来,放下一半,另一半就要开嚼。
不辣就唏嘘着:“嘿,还知道痛老子——喂,饭!饭的那里!吃!你的咪西!”
我们就瞧见一头耗子瞬时间变作了狼,扑向不辣拿回来地饭钵子,拿到了饭钵子后他总算还有理智,向着不辣一哈腰,深点下了头:“唔。多谢啦!”
我和阿译猛然跳了起来,阿译这笨蛋就去摸他就算佩带了也不管个鸟用的枪,我去抢不辣的拐杖,无论如何是要让手上先有个武器——那样的一声实在再明白不过,舌头咬得要自尽一样,一个日本人说的中文。
不辣笑得快疯了,一条腿蹦着,可就是不放手他的拐杖:“我就讲要吓你们一大跳的!我都讲了!”他一边安慰着那个瞪着我们的日本家伙,那家伙端着饭盆,泥雕木塑,露两个眼白:“没事没事!我逗他们!你的,咪西!”
那家伙一屁股坐了,头俯在钵子上就再不抬起来了。好吧,我也不和不辣抢了,阿译仍在惊疑不定,但即使他也看出来那个小日本就是条拔了牙的毒蛇,基本无害。
我:“你……死湖南佬,养个什么不好啊?”
不辣:“你们猜他是谁?猜猜他是谁?!”
我都懒得猜了,能猜到才怪。阿译倒猜了:“竹内连山?”
我和不辣又只好都一起看他,阿译就很委屈:“我开玩笑的啦。
不辣:“竹内王八还没死吗?”
我有点悻悻,这也并不算一个光彩地话题:“他死不死关我鸟事?”
看来也关不辣个鸟事,他也不问了,倒在沉醉于他要我们猜地谜。他想了一想,倒也体谅我们的苦衷:“也是。这哪里猜得出来。给你们提醒提醒啊。”他掉了头对着那个头根本是拱在钵子里地家伙:“你的!这里来地!什么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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