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庆娣怀揣着所有的资产,一千八百块钱,往原州而去。去年底参加表哥的婚礼来过省城,长这么大,这是第二次来到这个繁华地。
正是暑假酷热的时候。她为了省钱搭的过路夜车,上车后抱紧了包里积攒了几年的身家,瞪大一双眼睛直到天亮。到原州已经近午,出了车站,她以手扇风,环顾四周,一时有些茫然。
一千多块钱想在省城找个顶尖的律师,那是杯水车薪。庆娣深知自己势单力薄,但她就是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姜尚尧身陷囹圄,一辈子毁在一桩飞来横祸里,而她只能徒然叹息。
哪怕无力挽天,她也要做些什么,为了他,为了不能平静的一颗心。
“哪怕有个人能明确地告诉我,我想的没错,姜大哥是无辜的。”
她喃喃自语后,从包里摸出一张纸,仔细默诵,不时抬头研究公交车的站牌。
那是她在爸爸单位办公室的黄页里抄摘下的,有好几家省城大律师事务所的地址和电话。
现实果然如她所料。下午两点多,站在另外一个公车站牌下,庆娣禁不住微微沮丧。
不知是否年纪小的缘故,之前的律师事务所开始十分热情,但是问询之下了解到她并不是当事人直系亲属,无法办理委托,顿时就熄了三分热度,再仔细一问,听说是闻山的案子,便直接推诿让她回闻山找当地的事务所,并且直言说刑事案件跨区域不好受理。
庆娣寻到第二间,仍旧如是。她出来后面色黯然,伫立在事务所的铁栅栏门口,远观前路车流不息,突然觉得有些道阻且长的悲凉感。
再看看手上紧紧攥着的那张纸,默念了一遍地址,她打开包,拿了自带的茶叶水喝了一小口,边拧着瓶盖边来回张望现在该去哪一头。
“还打算继续找啊?”
后面有人问。
庆娣回头,是律师所的人,刚才在王主任还是李主任办公室的时候,这个人有进来给她倒过水。短短的平头,西装革履,眼神明亮,看起来很是精干的样子。
那人指指她手上的纸,问说:“能不能给我看看。”
庆娣犹豫着,还是递了给他。那人接过去看了一眼,笑了。“岳雄所,有名的见钱眼开,专办经济案子,标的太小塞牙缝的——不接;王高韩所,原州市各大集团专属的常年法律顾问事务所,旱涝保收,费神的小案子——不接;原都所……算了、其他不提了,都差不多。”
庆娣错愕,指指围墙上的牌子,“你不也是王高韩的律师吗?”
哪有这样揭自己老底的?
那人稍稍欠身,“敝姓彭,彭小飞。西南政法,目前实习阶段,王高韩的小职员,法务助理。”
接着很郑重地指指事务所,意味深长地凑近庆娣,小声说:“我和那里面的人不一样。”
他那故弄玄虚的动作很有些葛优似的喜感,饶是庆娣颓丧不已,此刻也被他的表情逗笑了。见对方伸出手来,她愣了下,笨拙地也伸出手来互握了一下,“我叫沈庆娣。”
彭小飞意态闲适,神情疏朗,分毫不诧异庆娣这个乡土气十足的名字,这让庆娣不由有些放松。
“我刚才听你说了点你那个朋友的案子,挺有意思的。”
彭小飞解释来由,“那个姜……是你的男朋友?”
庆娣垂下眼睫摇摇头,“他叫姜尚尧。只是普通朋友。”
彭小飞一副了然的模样,“能不能和我说说怎么回事?”
庆娣四处望望,拿不定主意是继续找第三家,还是和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仔细谈谈。
“热死,走,找个地方坐坐,我请你喝饮料。”
话落彭小飞自己先一步走了。
庆娣再次错愕,急步追上去,“我请你吧。”
彭小飞看一眼她手中那瓶水,没说话。庆娣尴尬地收进袋子里,觉得这人脾气真怪,走路又快。
落座的时候庆娣的肚子可怜地哀鸣了两声,她窘迫地往座位下缩,彭小飞喊了服务生来给她叫了一碟炒饭和橙汁,自己要了杯汤力水。
“个头长那么高,再往下缩也藏不住。早上从闻山过来的?还没吃中午饭吧。”
被人看穿了,庆娣也不矫情,坐直了等饭来。早午两顿饭一个面包解决了,现在确实是饿。“我有钱,我请你好了,你不用只喝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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