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吃我哥哥的份好了,这样他才能跟一同挨饿……”
“这样,‘一体均衡’就保持住了。”格得说道,当时雅柔拿了一块热乎乎的半熟饼干啃着,一听到这句话,让她咯咯笑地噎着了。但不久她又显出严肃的表情,说:“真希望我能够透彻了解你告诉我的道理,我太笨了。”
“小妹妹,”格得说:“是我没有解说的技巧,要是我们有多一点的时间……。”
“我们会有比较多的时间的,”雅柔说:“等我哥哥回来,你也跟他一起回来,至少待一阵子,好吗?”
“可以就好了。”他温和地回答。
沉默了半饷,雅柔看着赫瑞蜥爬回栖所,问道:“如果这不是什么秘密的话,再告诉我这件事就好:除了光以外,还有什么巨大的力量吗?”
“那倒不是什么秘密。我认为,所有力量的起源与终结都同一。岁月与距离,星辰与烛光,水与风与巫术,人类的技艺与树根的智慧,这些都是一同产生的。我的名字、你的名字、太阳的真名、或是泉水、尚未出世的孩子,全都是一个源远流长的单字里的音节,藉着闪烁的星光,十分缓慢地讲出来。没有其他力量,也没有其他名字。”
慕儿握着雕木雕刀,问道:“那死亡呢?”
女孩听着,乌亮的头垂了下去。
“要讲一个字以前,”格得慢慢回答:“必须有寂静。讲之前和之后都要有寂静。”说完,他突然站起来,边说道:“我实在没有权利谈这些事。原本要让我讲的字,我偏偏讲错。所以,我最好保持安静,以后不会再说了。或许,只有黑暗才是其正的力量。”
他离开炉边及温暖的厨房,取了斗篷,独自外出,踏进飘着冬日细雨的街道。
“他受了诅咒。”慕儿说着,颇具畏惧地目送格得离开。
“我猜想,这趟航行引导他走向死亡,”女孩说:“他虽然害怕,却还是继续走下去。”她抬头,彷然在炉火的红色火焰中望见一条船,孤独地在冬天横越大海,驭入空茫的水域。话完,她双眼盈满泪水,但未发一语。
费蕖次日返家。他已向意斯美的权贵告假完毕,那些权贵当然百般不愿让他在隆冬冒着生命危险,出海进行一趟无关乎己的追寻。但他们虽然可以责备他,却丝毫无法拦阻费蕖。由于听累了老人家的唠叨,费蕖于是说:“论身分、习惯、以及我对你们负的责任而言,我都是诸位的巫师。不过,各位正好藉此回想一下:我虽然是仆人,却不是诸位的仆人。等我完事得以回来时,我自当回来。就此告别了。”
黎明时,灰色的光在东边的海面上泛出光芒时,两名年轻人在“瞻远”上由意斯美港口出发,迎着北风,升起一张强韧的棕褐色船帆。雅柔站在码头相送:与所有站在地海岸边自送男子出海的妻子姊妹一样,没有挥手,也没有高喊,只是戴着灰色或新色斗篷的帽兜,静静站着。从船上看过去,海岸越来越小,船与海岸之间的海水却越来越宽。
第十章 开阔海
此时港口已没入视线之外,描摹在“瞻远”上的双眼被海浪冲得湿透,定睛注视着愈趋宽阔苍凉的海洋。两天两夜后,这两位伙伴已由易飞墟岛渡海至索德斯岛,百哩的航程尽是恶劣的天气与逆向的海风。他们在索德斯岛的港口稍作停留,只把皮水袋装满水,添购一张涂抹焦油的船帆,遮盖保护帆具,以免在这艘没有甲板的船上,受海水和雨水侵蚀。他们没有事先备妥,是因为一般而言,巫师会藉咒语照料诸如此类的生活小节,也就是最常见、最起码的咒语。的确,只要稍微费点魔法,就能把海水变淡,省去携带淡水的麻烦了。但是,格得好像极不愿意运用法术、也不愿意让费蕖运用法术,他说:
“能不用最好。”他朋友没有多问,也没有争论,因为海风开始注满船帆时,两人都感觉到一股寒如冬风的沈重压力。泊口、海港、宁静、安全,这些都在身后,他们已经转身,前往另一条路途,每件事情都危险重重,每项行动均具有意义。他们启航前进的这条水路上,即使念持最基本的咒语,都可能改变机运,牵动大量和运数的均衡:因为他们正朝向“均衡”的正中心,前往光明与黑暗的交会处。在这种负担下旅行的人,不会随意念咒。
由索德斯岛再度出航,绕行岛屿沿岸,白皑的旷野没入雾岚层叠的山陵。格得又把船转为向南,至此,他们已经进入群岛区的大商贾不曾到过的水域,也就是陲区的极外缘。
费蕖没有询问航线,他知道格得没有选择航线,而是往必要的方向而去。索德斯岛在他们后面逐渐缩小黯淡,海浪在船首底下拍动,船只四周尽是海水,苍波万顷,水天相连。格得问:“这航路前方有什么岛屿?”
“索德斯岛的正南方没有其他陆地。往东南方远航的话,还可以碰到零星的小岛:培拉莫、寇内、够斯克,以及别称‘末境’的埃斯托威。再往下走,就是‘开阔海’。”
“西南方尺?”
“罗洛梅尼岛,那也是我们东陲的岛屿之一,附近有些小岛,再过去一直要到南陲,才有一些岛屿:路得、突姆,以及没有人会去的耳岛。”
“我们可能会去。”格得蹙眉道。
“但愿不要,”费蕖说:“大家都说那里惹人厌恶,岛上全是骨骸和怪物。水手都传说,在耳岛与远叟岛旁边的海上,还可以看见一些别处看不到的星星,而且都尚未命名。”
“嗳,当年带我到柔克岛的那艘船上,就有一个水手就提过这件事。他还讲到遥远的南陲有一种‘浮筏人’,一年只到陆地上一次,去砍伐大圆木,修建乘筏,其余的日子,他们就在随着海洋的浪潮漂流,完全看不见陆地。我倒想看看那些浮筏人的群落。”
“我可不想,”费蕖笑道:“我只要陆地和陆地人:让海睡在它的床上,我睡在我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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