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一位名士,叫黄瑞。此人年过六旬,写下过好些名篇,在今日这雅会上专司品评,是最德高望重的人之一。
漪如自然知道这话是想让严祺好看,以为严祺不会接招,三言两语推了便是。
不料,严祺笑了笑,道:“某才疏学浅,岂当得赐诗二字。不过今日入此盛会,方才又见诸位贤达佳作累累,某亦起了些诗兴,既然黄公相邀,那便献丑了。”
这话,莫说漪如,也出乎了在场的所有人的意料。
“哦?”
黄瑞笑一声,抚须道:“如此甚好。”
严祺却道:“不过,某有一请。”
说罢,他看向温远,道,“某昨夜宿醉,早晨起得迟,手指紧涩。还请仲遥代为执笔,以全雅兴。”
温远道:“这有何难。”
说罢,他站到案前,铺开白纸,取了笔来。
周围响起一阵嗡嗡的说话之声,每个人都似乎被勾起了兴致。漪如也盯着父亲,心里忽而有些七上八下,不知他究竟会作出个什么东西来。
严祺则一副胸有成竹之态,在众目睽睽之下,煞有介事地负起手,踱到四季轩的边上。他举目望着园中的景色,似乎在酝酿,少顷,他朗声吟诵起来。
那声音颇有些抑扬顿挫,快慢合宜,听上去倒是有几分韵味。
但众人吃惊的并不是这个。
他这诗,以泉为题,由景及人,描写的是今日这盛会的清凉,宾客的优雅,以及主人温远的好客,竟是颇有些深厚的功力,文意俱佳。事实上,就在他吟出第三句的时候,周围已然出现了一股诡异的安静。每个人都似乎正在细听,仿佛生怕漏过一个字。
待得严祺吟诵完毕,未几,温远也已经写好了。
不少人站在他身后,将纸上的诗句细看,似在回味。
有些人仍面面相觑,有些人却已经点起头来。
脸色最精彩的,莫过于先前那些不掩嘲讽的人。黄瑞和几个出身世家高门的名士站在一起,脸上透着一股不自在,仿佛说好也不是,不说好也不是。
而在场的宾客,已经有人称赞起来。
“以孤所见,文吉这诗,虽是新体,语句却颇有古诗之风。”
只听长沙王道,“未知今日竟可欣赏文吉诗才,当真教人喜出望外。”
得了他的牵头,旁人终于也不再藏掖,纷纷附和。一时间,有人夸奖严祺的诗好,有人夸奖温远的字好,四季轩里又热闹起来。
“你父亲,平日在家中也爱作诗?”
许氏侧过头来问漪如。
漪如讪讪,只得敷衍地说偶尔如此。她看着严祺那洋洋自得地接受众人恭维的样子,心中颇是纳闷。她十分肯定上辈子并不曾见过严祺作出这么一首诗来,今日这是怎么了?莫非他真的突然通了灵性?
这种诗赋之会,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漪如都不感兴趣。从前她之所以会来,是因为这通常也会有女眷过来,她可以会会朋友,听听近来闺秀
圈子里的八卦,看看谁得意了谁倒霉了,享受享受被人围绕的感觉,颇有些乐趣。而现在,她觉得以前的自己是个傻瓜,对那些虚情假意的逢迎自然也没了兴趣。
昨夜,漪如陪着容氏,等她心情好了终于睡下的时候,已经过了大半夜。漪如想着从前,则几乎整夜未睡,一早又赶到这清凉会上来,困倦不已。
她坐在许氏身旁,听着她和温远母亲谈起些家中的琐事,无聊地打了一个哈欠。
正当她捂着嘴,忽然,她发现长沙王身旁,世子的眼睛正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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