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我的女士,你把炼金师带来了吗?”斯宾塞喘着粗气,他的舌头就快打卷了,老镇长需要一些慰藉,比如,一些酒精。
“很抱歉,我没能找到他们。据说白天到达的两个人是步行入镇,所以没有进行登记和接受检查。”
“那就等他们自己上门吧。在这之前,我真的很需要一点能振奋我心脏的好东西,去拿给我吧,女士。”伊芙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伊芙离开后的房间安静地吓人,斯宾塞这才注意到四十一先生不再说话了。他站起,走到壁炉旁,伸手去拿上面的那盏灯,这是盏有些另类的灯,它整体由树脂类材料与彩色玻璃制成,并以稀有的防火木填补缝隙,外形像是棵向上延伸的小树,树杈在顶部逐渐向中心靠拢而不互触,几根树杈中部的位置横着一个圆盘,上面是空的,灯柱被雕刻成了一位女性祭司抱紧自己的圣女像模样,她摊在地上的长裙下摆构成了天然的灯座。女祭司闭眼,神情期待,好像在静静等待什么。
“就快了,就快了。”老镇长喃喃自语道,他将灯放在办公桌上,门这时开了。伊芙端着瓶红酒,“先生,黑港的客人已经到了。”在女管家身后,一个身材高大,遮蔽在暗绿色长袄下的身影静静站在伊芙后面。
卡斯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虽说他经常协助邦尔希进行针对斯宾塞的破坏行动,但他们谁也没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与镇长本人见面过。邦尔希曾因潜入这座宅邸被卫兵抓住过几次,可她总能在正式见到斯宾塞前脱身,这种能力显然是卡斯所不具备的。
“请进,请进!”斯宾塞引着他来到办公桌前的客椅旁,少年惴惴不安地坐了下来。伊芙取来两个杯子,为二人分斟半杯酒,默默退了出去。
“您早到了一个半小时。”斯宾塞笑着说,杯沿贴在他嘴边,嗅到葡萄酒的芬芳香气后,他整个人终于精神了起来。“不过没关系!我早就等不及了,来,这杯是敬您的。”
卡斯举杯,琢磨着到底该说些什么开场,而他也很难不被那盏外形怪异的灯吸引注意。
“真是件艺术品。”他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慵懒散漫,效果似乎不赖,斯宾塞没有察觉到任何问题。
“如果您感兴趣的话,我很乐意为您讲述她的历史。不过在这之前,先让我们按规矩走下流程吧,不是说我不信任你,只是”
“当然,当然。”卡斯摊开右掌,这颗牙他来时就攥在手心,生怕不小心弄丢,而他穿在身的长袍表面居然一个口袋也没有,真是奇怪。
“嗯果然与众不同。”斯宾塞细细观详了一番,似乎颇有兴趣的样子。“您这样的大人物持有的誓约物的确有别于其他普通的商人。”
“那么,我们开始吧。”卡斯将左手握住的破布包放到桌上,祈求着能尽快结束这场荒唐的戏码。斯宾塞接过包裹,又抿了口酒,“我们的时间还很充足,干嘛那么着急呢?您难道不想进一步了解一下这盏灯了吗?”
“我的荣幸。”看着和善的镇长先生,卡斯无声地哀号着,但他心里明白,这样的回答才是最像黑港商人会说的话。
“就是这样!黑港的友人啊,我和你们打了很多年交道,还从没见过谁会主动放弃了解眼前未知宝物的机会。来吧,再喝些,我一会儿还要见那些讨厌的炼金师,在那之前,让我们好好聊聊。”
“您知道的,我买下这座城镇时,这里几乎被战火烧地什么都不剩了。王的逆十字军在此地与反叛的余火进行了那场最后的战斗。神勇的哈瓦克将军亲手斩下了维杰领主的脑袋,自此,焰之十字军便节节败退,他们仅存的力量在此集结,教会的圣女选择了焚烧维杰的残躯,在极端癫狂的信仰下唤醒了外神,那是股邪恶可憎的力量,永不熄灭的死亡火焰不断从异界被召唤而来,大火从教堂喷出,顷刻间,一场无法阻挡的浩劫席卷了双方的军队,更是毁灭了那座旧城中的一切,黑炭,灰烬,枯骨,这就是我这个老糊涂接下的烂摊子。不瞒您说,最初的几个夜晚我可是常常会在梦中骂醒自己呢。”
“可怕的战争。可恶的异教徒。”卡斯简短地总结道。内战后,这个故事可谓是家喻户晓,他不明白斯宾塞为什么突然要谈及这个。
“但您是知道的,以您的身份绝对知道,这场战争还有着一个不为人知的内幕。”斯宾塞笑着喝下红酒,这句话激地卡斯从头到脚都在发慌,“是啊,内幕。”他已经有些不知所云了。但幸运的是,斯宾塞自己先往下说了起来。
“鲜有人知的是,那名圣女的本意并不是通过召唤外神的力量来毁灭怀尔特帝国的军队,彼时,经过组织核心成员们的激烈讨论后,他们一致认为要是帝国在这个时候失去数目如此庞大的军力,一定会被古弥尔和北方家族联手入侵,届时定会发生规模更大的屠杀,而且还会牵连到无数无辜的百姓,所以他们做了个伟大的决定,即是在清空群众后放火焚城,先一步结束了战争。”
“?”在困惑中,卡斯意外地冷静了下来。这段说辞他倒是从未听过,不过这样说真的没问题吗?伟大的决定?以斯宾塞的身份,他应该说这样的话吗?不仅是他,在神王的统治下,真的有人是被允许说出这样的话吗?
“在怀尔特帝国杀进城中之前,一场如海啸般的火浪吞噬城中的一切,整个焰之十字军团毁灭了。或者说,消失了。有人说他们被外神带走了,也有人说大火杀死了他们,不过更多的人还是愿意相信帝国所撰的历史,即他们都被烧的连渣滓都不剩了。不管怎样,这场由神王挑起的,历时九年的漫长内战,终于在此宣告了终结。”
老家伙疯掉了。卡斯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镇长先生,尤其是当他亲口说出:“是神王挑起战争”时,少年的下巴差点掉了下来。这种话既以出口,无论他是什么身份,都一定会被处以死刑。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卡斯忘记要装得懒散些了,但他更是明白到这时大概也不需要那样做了。“只是想听听您的看法,”斯宾塞轻轻将破布包拆开,一块蜡烛段似的固体灯油掉到了桌上。他满意地将其拿起,视线戳向卡斯,“对于这段历史,黑港是怎样认为的呢?”
“如果货物没问题,请付款吧。感谢您生动有趣的故事。您放心,我会当没听见的。”
“没听见?您为何要这样做?我以为黑港不会畏惧这些。”听见斯宾塞这样说,卡斯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是两码事,斯宾塞先生,我这也是为你好。现在付款吧。”
“不,不不不。”斯宾塞两手交叉抵在下巴上,卡斯咽了口唾沫,镇长背后的玫瑰花窗将夕阳的光耀筛成银色的光线,为镇长的身后染上一层淡冷的光景。“以您的地位,完全可以说,您既是黑港本身。所以”看着他身对面这个被兜帽压住脸的男人,镇长似乎有些失望,“好吧,是我失礼了。货没有任何问题,请拿好,您的酬劳。”
卡斯刚要松一口气,却震惊地发现老镇长的手中似乎只拿了一枚金卡伦,他困惑地接过这份报酬,一时语塞,那枚金币与普通的金币别无二致,难道这份货物,这份由黑港的大人物亲自送达的货物只值一枚金币?他询问似地看向老镇长,后者的脸上也带有相同的疑惑:“怎么了?有任何问题吗?这就是这块普通灯油的价钱。因为是您亲自送来的,我提高了不少价格呢,不信您去外面的颠倒集市转一转,这样的固体灯油只要两枚铜卡伦就能买到。”
“毕竟啊,这就是块普通的灯油。”
这老油子要坑我?可我现在是黑港的商人啊,不是说还是个大人物吗?他怎么敢的?还是说他早就发现我是假扮的了?那也不对啊,明明连那种话都放心告诉我了
“天色不早了,等下我还要接待炼金师们,没什么事的话,您就请回吧。我这就叫伊芙送您。”
啊。没法思考了。问题到底出在哪?货有问题?可是他好像打算留下的样子。该死,这么少的钱,怎么和小希交差啊
卡斯僵硬地站起,神游般向门口走去,手中的金币此刻正以图像的形式在他脑中旋转,邦尔希的脸映在上面,两面都是失望。到底有什么地方是我没察觉到的,商人之间的交涉果然不会那么简单吧。也许还有转机,我想要更多,我必须得到更多,我不能辜负她。他在门口站住,看向了镇长的方向,他为什么不出声?不是要叫伊芙送我出去吗?
他在等什么?他还想要什么?他也想要更多吗?
忽然,年轻的酒侍幡然醒悟。他也想要更多,他给过暗示了。于是卡斯走回办公桌前,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斯宾塞看着他,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他吞掉了杯中的酒,四十一先生的声音这时回来了:“我错过了什么?”镇长暗笑道,什么也没错过,这才刚要开始呢。
卡斯将那枚金币扣在了桌上,风轻云淡地挥手指向了那盏怪异的灯:“关于这盏美丽的灯,您还有什么能告诉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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