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说正事如何?”见辛栢沉默,江离转了话题,“今日无论长孙,我都要为她保下长孙毓泷。不管是和卢寰还是和公子谈条件。”
辛栢敛了敛心神,嘲讽地一笑:“杀鸡儆猴,觊觎九鼎,这杀的鸡必须够分量。大业如同逆天,必有祭牲,谁也救不得。”
江离眸色一闪:“长孙,可是毓汝姑娘的家族。你也真下得去手。”
“棋局之中,命不由己。我虽是下棋者,却并不能掌控一切。不过是阴阳差错,各种因素将长孙推到了这个祭坛上。你以为我让卢家罢手,就真能救长孙?放着这么个香饽饽,棋局中其它方也会下手的。”辛栢哀哀一笑,语调有些不稳,“我的痛苦,不比你们少。”
棋局之中,命不由己。人人都道下棋者风光无限,掌控一切,却不想他们也是无奈踟躇。
或许最后赢的不是博弈者,而是博弈本身。
最痛的不是挨刀的,是拿起刀的。
江离的眉间氤氲起抹怅然,他无声叹了口气:“话是不错。但我今日保定了长孙毓泷。不如你我弈一棋,若你赢了,我再不插手。若我赢了,则你放长孙毓泷一命。”
言罢,江离拿出了携带来的那副棋局,普通的梨木都已半旧了,并两盒黑白子,也都是东市几文钱的货色。
“在下号为棋君,便让你半手。你落两子,我落一子,辛四公子以为如何?”
江离走到街旁的一处小酒馆,随意的把棋局放在了店门口的大方案上。
因为卢家和长孙的风波,四周的街坊商铺早就溜了个精光。小酒馆也是空无一人,破旧的大方桌在春风中吱呀晃着。
“有何不可?”辛栢略一思忖,便走向了大方案,当先落黑子于天元,“勿需让子。请棋公子指教。”
于是现场出现了一幕古怪的画面。
善德坊四周八百精兵环绕,杀气在上空凝成了黑压压的戾云。然而长孙府前的街道上,却是安宁静好,只有两位男子坐在街边的小酒馆对弈,只听见落子黑白声,只看见漫天杨花柳絮儿如雪飞。
一刻,两刻,三刻……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没有任何说话。也没有任何人动作。酒馆临街的棋局前,两位男子一黑一白,宛如故友灯下弈棋,话的不是巴山夜雨,却是三月春风柳絮儿。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案面上积了寸许厚的柳絮儿。江离才双指并剑,按下最后一颗白子:“你输了。”
辛栢的手凝滞在半刻。那一瞬间,他脸色几变,目光看向了不知名的虚空,深处有潮汐般的复杂情绪翻涌。
“你输了。”江离又重复了一句,眉宇间风平浪静。两句一模一样的话,只有棋局中的人才听得明白。
第一个输的是眼前这盘棋。第二个输的是那看不见的天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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