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怀喝了口水,继续说:“还没毕业的时候,就听说有师兄被电网电死的,也有从集装箱上掉下来摔死的,还有被烫成重伤的。我上船那年一个同学失踪了,也不知道是掉海里了还是偷渡,反正再也没找着,后来在法律上都认定是死亡了,听说给家属赔了点钱,但光赔钱怎么行,毕竟一个大活人没了,那家人就去燕京市政府闹,后来不了了之。干我们这行的风险大,也没多少法律保障,不过报酬还是比较可观的。”
“不过现在的船员不用太担心安全的问题。《海事劳工公约》已经被批准了,海员的权益现在已经能够得到基本的保障了。”见男人情绪太激动,邱三桥插了一句。
“你说的这个什么破公约我也听说过。可是……2006年发起的,2015年才批准执行。娘希匹的,这都过了多少年了!”秦怀杯子里的水差点儿被他自己泼出去。
这回,邱三桥沉默了,他总不能说这个审批流程都算是快的了吧。
秦怀抿了抿唇,掏出打火机把烟点上:“比起货船和集装箱船,游轮上的工作都算是个肥差了,本以为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可万万没有想到,我爱人……唉……”他顿了顿,神色凝重地看着寻逸:“那天我买了票,以乘客的身份上了船,就为了多陪陪他,毕竟他常年在海里漂着,我们也见不了几面。忘了说,他也是个海员,长得跟你挺像的,但眼神可比你的温柔多了。”
第60章
寻逸没回话,而是侧头望向自己的老师。邱三桥见了,立刻把自己的目光投到墙角去了。
寻逸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又转过头去问秦怀:“秦先生,我听说出事那天游轮因为暴风雨而触礁,是这样么。”
秦怀猛吸了一口烟,再次对上寻逸的眼睛,神色怅然:“要不是遇上你,我绝不会再跟别人提起这件事,我宁愿它就这么烂在我的肚子里,一辈子……唉,那天我们从横滨港出发,向西行了大约12海里的时候遇上了暴风雨,唉,当时天气预报他娘希匹的预测失误。由于海上风浪的影响,游轮严重偏航,之后就触礁了。船长下达了弃船的指令,让我爱人组织船上的乘客逃生。当时的场面十分混乱,他一边顾着我一边还要疏散人群,后来我们被人流冲散了,就分开了,可……可我们分开以后,他再也没能回来……唉。”
秦怀一边儿看着墙上的《日落》,一边儿不停地抽烟。他抽得特别狠,转眼间一根烟已经抽完。
寻逸在本子上记了几个字,继续问:“您还记得您当年乘坐的救生艇上都有什么人么。”
“除了我,好像还有……两个男的和三个女的。你问这些干什么?”秦怀弹了弹烟灰。
寻逸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我想知道我爸爸妈妈当年和什么人在一条救生艇上。”
“你也……”秦怀同情地看了寻逸一眼,努力地回忆着,“除了一个女的好像都是南方人,反正我听口音觉得是,还有一个爷爷带着孙女。”
“您还记得其他细节么。”寻逸追问。
秦怀吐了一个烟圈,从凳子上站起来,在客厅里踱着步子:“有一个特别白的女孩一直哭来着,劝也不听,估计是吓坏了。剩下的……记不清了,毕竟都十五年了。”
寻逸提笔在便签本上落下几个字,又问:“救生艇上的六个人都平安无事么。”
“都活着,不过那个老头的状况不是很好。”秦怀说完又去看墙上那两幅画。
寻逸合上了本子,透过镜片打量着抽烟的男人:“秦先生,最后一个问题,您认为救生艇最多能坐多少人,八个人可以么。”
“我听我爱人说,救生艇的额定人数是六人,这是最保险最稳妥的人数,不管遇到大风还是大浪。其实我觉得坐七个人肯定没问题,至于八个……都是成年人的话可能性不大,如果有个五六岁孩子,说不定可以。”
“您刚才提到救生艇上有一个带着孙女的爷爷,您还记得那个女孩大概多大么。”寻逸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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