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严正以待的士兵们感到莫名其妙,于是他们只能将疑惑不解的目光投向他们的指挥官,可是德卡斯也是望着城下勒马执旗的骑士一头雾水,只觉今天似乎所有荒唐的事都生了,这会儿居然冒出来一个不列颠总督!
且不说前段时间到处一直都在谣传帝国已经撤离了所有岛上的驻军、决定放弃不列颠,就算这些全都是胡说八道,那么按照帝国颁布的法令,不列颠也应仍是一个高度自治的元老院下辖的行省,怎么可能会有总督?
就在德卡斯茫然无措之时,一旁的克劳迪乌斯却是满脸的难以置信之色,不同于德卡斯只是个末流军官,根本不可能了解到帝国机密的情报,他是边镇的执行官,坐镇边境一城,负责近千米防线职位虽不高却是重任在肩,帝国就不列颠政策的重大转变毫无疑问会给他事先通告。所以,他早已接到消息,帝国决定将不列颠由元老院辖制行省变更为元行省,并且皇帝已经派遣了总督前来,信任总督将总揽一切军政大权、有临机专断之权,负责方面重任!
所以,不列颠的确有总督,但是克劳迪乌斯万万没有想到,总督和总督卫队怎么会跑到自己的辖区来了?机要文件上明明不是说信任总督将在南安普顿登6,而后先着力稳定南方局势,再设法支援北方边境、驱逐蛮族入侵吗?可是,眼前这是怎么回事?时间上推算的确是差不多帝国派来的总督该到不列颠了,可是这儿离着南安普顿可是有千里之遥呢!
脑袋乱成了一锅粥,克劳迪乌斯也没能给自己一个稍微有点说服力的答案,而城外的骑士再一次高声呐喊要求立刻打开城门,无奈之下克劳迪乌斯只要命人喊话边防重地不敢轻忽,为防假冒谋城,让他们拿出能够证明身份的东西,否则城门不开!
城头上,一个大嗓门的士兵喊完话后,克劳迪乌斯颇有些紧张地注视下城下的动静,心里忐忑不安,既担心是叛贼假冒总督想趁城门洞开一拥而入,难免一场血战,又狐疑是否真的是总督驾到,那样的话自己岂不是一见面就得罪了日后不列颠的最高掌权者!
不说克劳迪乌斯是如何的心怀踯躅,城下,听到喊话声,那骑士却是没有什么愤怒的反应,而是似乎早有预料的直接勒转马头,扬长而去,回到远处的队伍中去了。
城上,所有人屏息关注着事态的展,片刻之后,又是一阵马蹄声响起,这一次,对方的队伍中驰出三名骑士,同样是一身华美而精致的骑兵胸甲,身后披着鲜红的大氅,武器和盾牌都悬挂在坐骑的两侧没有拿在手中,当先一人仍旧是高举罗马的旗帜,其余两人则是空手握着缰绳紧紧跟随。
丝毫没有顾忌自己的身影已经被城头的天蝎纳入准星之中,三名骑士策马小跑着来到近前,当先骑士越前了几米才停下,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卷轴式样的东西高高举起,大声喊道:“这是帝国颁的总督任命文书,你们拿去一验便知真假。”
德卡斯自然不敢决断,只好把头转向克劳迪乌斯。可惜后者也是心烦意乱,哪能有什么主意,思虑了片刻终究是点了点头。
看到克劳迪乌斯的示意,德卡斯立刻对身旁的一名士兵附耳低语了几句,士兵闻听颔,然后转身便走,过了一会儿,只见那士兵扛着一卷粗绳回来,粗绳的末端系着一个陶罐,正被士兵拿在手里。
德卡斯点点头,士兵立刻走到城门前的墙垛边,将系着陶罐的粗绳顺着城墙缓缓放了下去。等到那陶罐落到离地一人高的地方,城下骑士早已驱马上前等候多时,随后就将文书放入了陶罐。士兵见到又将陶罐拉了上去,取出其中的羊皮卷轴,恭敬地递给了德卡斯。
德卡斯拿到卷轴立刻小跑着来到克劳迪乌斯面前,这城里,只有他才有资格去辨别真伪,当然了,也只有从罗马被派驻到这里的克劳迪乌斯才懂得如何分辨真假,无论是笔迹、语法、书写还是印章、只有复杂的每个细节都正确无误,才能证明这份文书的真假。
将文书缓缓拉开,克劳迪乌斯神情肃穆地开始阅读上面书写的内容并且认真地检查起每个细节,十分钟后,只见克劳迪乌斯猛地手一颤飞快将卷轴重新卷好,用细绳系起,然后抬起头喝令道:“立刻打开城门,全城无论平民士兵,随我列队迎接总督阁下!”
德卡斯目瞪口呆,直接当机。
……
“鄙人,克劳迪乌斯?安东尼?科尔内斯,谨以本地执行官的身份代表盖茨黑德的所有居民,对总督阁下您的到来表示诚挚而热烈的欢迎!荣耀归于罗马!”
“罗马万岁!!!”
街道两旁,拥挤的人群中爆出一阵响亮的欢呼声!虽然没有彩带鲜花,但这些盖茨黑德的居民们却用他们的振奋的欢呼声、疯狂挥舞的手臂,让驱马行进在街道中央的奥卡感受到了丝毫不逊于凯旋式的激情澎湃。
当然,毋庸置疑,此刻奥卡和伙伴们以及麾下数百将士的军容军貌也是引起如此巨大反响的重要因素之一,沿着海岸线一路北上,相继途径彼特利、锡厄姆、桑德兰,为了宣示帝国的伟大,同时也为了展现奥卡这个总督的威严,卫队已经彻底换装,清一色坚固而美观的紫色禁卫军全身甲胄锃亮鲜明、透着一丝诡秘气息的暗红色大氅、精致锋锐的短剑连鞘悬挂在昂贵的犀皮带上,保暖而适于长途跋涉的羊毛内衬的革靴,插着天鹅羽毛的罗马头盔,长矛如林、士气如虹,一个百人队的总督卫队加上一个百人队的水手方阵,聚在一起却远非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至少,在盖茨黑德的居民眼中,有了这支雄壮如天神般的军队,那些蛮族根本不值一提。
奥卡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装一下13,展示出绝对的实力,的确比任何抽丝剥茧的麻烦做法更有效,特别是对普通的百姓而言,直观的感受比其他什么东西都更令人记忆深刻。
看着面前带着一大帮人迎候自己、脸上挂满了隐晦的谄媚笑容的本地执行官,奥卡不以为意地报以温和的笑容。
“感谢你的欢迎,非常欣慰地看到,在你的管理下,盖茨黑德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军民一心,固若金汤。我代表帝国,对你及诸位所做的努力表示崇高的敬意!”尽管冠冕堂皇的场面话说起来实在有些恶心人,但在任何国家、任何时代,这些都是政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奥卡身为不列颠的总督,他需要控制的不仅仅是军队,也包括这些民政官员,如果言行举止完全都是按照军人的模式来,你就很难融入文官的圈子中去,统御不了文官,做起事来难免束手束脚,政治是最讲求手腕和权术的地方,古今中外,概莫如是。
“总督阁下的夸赞实在是让下官等人惭愧。”克劳迪乌斯虽然不是什么大家族出身,但因为如此,他总是谨小慎微,对于罗马官场上的各种套路都是信手拈来。
在双方都是友好地进行着毫无营养的交谈时,实质上,彼此都在心底暗暗度量着对方,比如克劳迪乌斯,他就十分惊诧于奥卡如此年轻而且堪称俊美的外貌让他觉得,这个新来的总督也许是某个大家族中的子弟,而这种人,往往对艺术、雕塑、绘画、诗歌的兴趣远大于对时事的了解和如何处理军政要务。不过,克劳迪乌斯也为此感到尤为的奇怪,帝国既然改变了方针,试图重新将不列颠纳入统治,怎么会派出这样一个纨绔子弟来呢?常年镇守、威望卓著的狄奥多西岂不是明摆着的最佳选择吗?
而在奥卡心中,则又是考虑着截然不同的问题,奥卡考虑的是如何能够在不列颠的罗马势力中站稳脚跟,一份总督的任命书只是给了自己合法的名义,但并不代表着真正掌握,即便没有蛮族和叛乱的困扰想要在既得利益的本土势力中间掌握大权,也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当然,像克劳迪乌斯这样的由罗马派驻的官员将领,显然是个突破口,但自从帝国决定放弃不列颠开始,大批的官员和将领军队都已撤出,本土势力现在掌握着岛上的绝对实权,想要从这些人手中夺取主导权可不是那么简单。
所以,对于像克劳迪乌斯这样明显偏向保守、精于投机阿谀的官员,奥卡反而觉得庆幸,因为对付这种人,只要你的地位和权力比他们高,哪怕只是名义上的,也可以轻易让他们在你面前俯帖耳。
于是,就在彼此的互含机锋或是试探的交谈中,奥卡一行在克劳迪乌斯等人的陪同下朝城内的城主府行去,接风宴会正在筹备,罗马人通常都是在宴会上商谈真正的要务。
然而,就在一行人转过一条街道时,奥卡无意识地眼光一瞥,忽然面露一丝奇怪的神情。
“克劳迪乌斯阁下,不知这是在做什么?”奥卡指着右手边的街道上的那一排满载的辎重车以及正在被两名士兵看押下的马歇尔,语气带着一丝询问道。
克劳迪乌斯闻言,不由神情微微有些迟疑,沉吟半晌道:“总督阁下,这个人叫威廉?马歇尔,他原本是我配属下的军事保民官,可是就在刚刚,他违抗我明文颁布的命令,严重违反了帝国法令,无奈之下我只好令士兵将其暂时看押。”
“哦?”奥卡没有再问下去,而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那个低垂着头、并没有因总督到来而有丝毫反应的身影,而后恢复了微笑,转过头去,继续交谈起来,似乎已经将马歇尔这个名字完全遗忘在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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