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直至那阵嘈杂已行远了,厚重屋门才又被人自外推开。
日光自外照入,照在那人身上,在地上投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萧明棠看不清他面容,却清楚地知晓,那人正是袁朔。
宫城之中,不必经他这个天子同意,便能随意出入各殿阁者,唯他一人。
“袁相公如今为国操劳,忙碌不已,如何还有空踏足这西殿?”
袁朔双手背后,并不回答,只缓步入内,直行至阶前,居高临下望着萧明棠,冷冷道:“朝中的确事务众多,朔惭愧,竟要累陛下替朔寻帮手来分担。”
他语含讥讽,显然在说萧明棠派人召郗翰之一事。
萧明棠自然知晓自己的一举一动如今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可被如此当面揭穿,也着实觉难堪。
他面色铁青,咬着牙狠狠道:“袁相公不必自谦,日后朝中诸事仍得多劳烦相公,毕竟——”
他顿了顿,声音里多了些滞涩。
“郗使君因夫人有孕,不便入朝。”
此言一出,殿中有一瞬寂静。
袁朔背光而立,面容模糊不清,只眸光隐隐闪动,悄无声息地瞥过地上的缣帛,背在身后的双手悄悄握拳。
他抿了抿唇,移开视线,沉声道:“臣自当兢兢业业,只盼陛下,莫再让臣为难了。”
此话已几乎是直白的警告。
萧明棠瘦削的身板下意识挺得笔直,却仍是忍不住一阵战栗,仿佛被人架了刀在脖间。
……
数日后,郗翰之领亲随返回寿春。
他未急着回府,只先往军营中去,将手中事宜处理毕。
实则离家这近一月以来,他每至忙碌间隙,便会想起留在家中的阿绮。
夜深人静时,更是时常醒来,挂念着她是否又渴了热了,要饮水打扇。
他曾以为自己从未体会过男女间的情与爱,更未自父母、亲友身上见过,定是一窍不通的。
可近来越来越频繁而自然地想起阿绮,挂念她,担心她,想念她,他才知晓,这一切似乎都是生而为人的本能。
从前他不知自己心底隐秘的感情,只是在想起她时,感到烦躁,不愉,不满,如今才渐渐意识到,那些都是因他已悄悄将她放在了心上。
他想念她,自然也想回去见她。
可她上回夜里说的那些话犹在耳边,他不知这近一月来,她心意是否曾改变,临到要回府时,却莫名生出怯意,生怕再如先前多次一般,自她口中听到自己不愿听的话。
如此在外逗留,直至日暮时分,方策马自城外赶回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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