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骨木倏然单膝跪地,低头,铿锵道:“姑娘请宽恕我从前犯下的罪过。”
他们柔羌人胸臆坦荡,光明磊落,道歉选择最明白直接的方式。
戋戋猝不及防被吓到,阿骨木这番道歉可没半点朕兆。
那次失败的私逃,以及钱塘那些肮脏事,其实早被她抛诸脑后了。
掀眸,正好对上阿骨木波涛汹涌的凝望。
戋戋进退维谷。
既是请罪,阿骨木王子认真,只要戋戋不叫他起来,他就一直眉不扬、肉不动地跪着,坚毅浑如一棵孤硬的雪松。
戋戋本以为,阿骨木会因塔泽之死而对她兴师问罪的。
她顺水推舟道:“没事,王子忘怀即可。”
王子见她不愠不恕,又提出请求:“若姑娘肯让阿骨木亲吻一下您的手背,便当姑娘原谅了我们这些粗鲁的柔羌族人。”
戋戋再度被吓到。
柔羌风俗男女之间放荡奔放,与南朝的礼教森严大相径庭。亲吻丽嘉手背跟行礼问安一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戋戋自幼生活在男女大防的南朝,如何能在顷刻之间接受一个陌生男人亲吻手背的请求,况且这男人还对她大有威胁。
她踌躇,闪烁的目光中满是提防。阿骨木却误以为她们南朝女子羞涩,跪前一揖,径直拿过她柔嫩的手背落下一吻。
唇与肌肤相触的须臾,戋戋周身过电般麻痒,自己的手背恍若被滚烫的太阳灼伤。
沈舟颐是月晕下柔和清澈的溪湾。
晋惕是崖边古松。
此时此刻面前的男人,像沙漠中最炽热的太阳。他佩戴异香,呈粉质感,充满了异域粗犷的侵夺感,辛辣腥烈……与戋戋惯闻的沈舟颐身上那永远浅淡若无的冷香全然不似。
本能的意识在作祟,戋戋感到一丝危险,实在恐惧晋惕和沈舟颐把她像战利品争来争去,怕这位王子也打着同样的心思。
在阿骨木的金眸中,已不仅仅是点到为止的礼貌,而是雄性对雌性的那种阳刚的渴望。
戋戋迅速抽回手背,后退一步。
想逃。走为上策。
可她似乎忘记,她来这里要等的人是晋惕。
阿骨木俯身吻她手背,恰好被匆匆赶来的晋惕瞧个正着。
空气中回荡着晋惕夹杂愤恨的低吼:“混账!敢碰她!”
一脚飞踹过来,王子差点被踹翻,踉踉跄跄数步,才堪堪以手撑地。
晋惕过来掠住戋戋肩膀,将她牢牢埋在自己强健的胸膛中,密不透风,戋戋顿时呼吸为艰。
阿骨木王子扫了眼自己擦破皮的手肘,桀骜然矗起身来。
两个男人俱属身姿英拔那一派,对峙时犹似两座黑塔,萧萧肃肃,论力量谁也不遑多让。
最火上浇油的是,两人的立场完全对立。晋惕的父亲曾射杀了柔羌先王,晋惕又杀得柔羌将士丢兵弃甲,国恨家仇在爆燃。
阿骨木坚硬黝黑的手掌按住腰间的弯刀柄,蓄势待发,从唇齿间逸出:“晋,惕。”
一字一顿,撕其肉,饮其血。
晋惕亦冷峻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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