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下山天色已经微暗,冬日的夜总是来得早。
姮长烨靠在车壁上哼着不知名的小曲,搭在左腿上的右腿悠闲的一晃一晃,清黑的鹰眸时不时看一眼闭目假寐的蒂莲,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直到车夫嘘停马车,车内的缄默才打破。
蒂莲月眸睁开看向姮长烨,只见他掀起车窗一角向外看,一边低声道,“遇上了一路人。”
他的话语刚落,便听车外传入宋珏的声音,“蒂莲小姐,是华府的马车,属下道明了车内是小姐,菊三爷说要拜谒。”
华少菊,清润的月眸微动,这个人却是只有过一面之缘。
姮长烨放下车帘回身看她,“如何?见是不见?”
毕竟是生意上有交集的人,如今遇上了,没有不见的道理。
昏暗的天色下,车外的护卫们点了火把,蒂莲弯身步出马车,便见一晏紫华服修挺高大的身影站在车边,长眉斜飞丹凤眸清隽,通身儒气却又难掩英姿,正是几年前在京城食客欢见过一面,被她坑去一万八千两银子的华少菊。
华少菊负手站在白锦云织旗的马车边,见宋珏掀起的车帘内弯身出来一人,摇曳昏亮的火光下,一个青缎锦绣云纹襦裙外罩雪色狐裘的纤姿身影,她扶着宋珏的手缓缓步下车,夜风微起拂动了几缕青丝凌舞,髻间垂落的明珠灵动微摇,黛眉月眸清美的好似墨笔描绘,真是雪月梨白韵入三分清姿卓绝夜昙幽放。
“菊三爷,上次一别已是数年,不想今日在此逢遇,真是巧。”
怔怔看着她素白的玉手抚开凌飞到盈唇间的青丝,举止矜雅悠然,月眸轻抬间笑意潋滟,着实令华少菊心下一窒。
猛然回神,丹凤眼轻垂,华少菊抱拳一礼,清润开口,“江小姐。”,随即垂下手清笑与她对视,“京城远在千里,在此处见到江小姐,也着实出乎少菊的意料,之前并未听闻小姐要出巡云家生意。”
蒂莲清素的面上笑容淡静声线柔缓平和,“年节将至,云侯身子不适,只能由我代劳了。”,视线落在华府的马车上,便见去向却是与她们相反。
“如今天色已暗,菊三爷还要上山?”
华少菊负手而立,清和一笑道,“茶园里有些琐事,需得亲自去一趟我才能安心,夜里寒凉,少菊便不与江小姐在此叙旧了,明日在江州彭燕楼内摆宴再与小姐促膝长谈,不知江小姐可赏脸?”
黛眉轻蹙,蒂莲一脸惋惜愧疚道,“明日晨起便要启程回京,怕是不能赴宴了。”,随即柔婉一笑道,“这顿酒宴不如先记下,下次菊三爷若是入京,蒂莲与云侯定当在食客欢为菊三爷摆宴接风,如此可好?”
明日便要走,华少菊心下一怔,却面无波动的道,“既然如此,便依江小姐所言。”,随即微微侧身伸手请她上车,“少菊便不耽搁江小姐回城了,请。”
蒂莲浅笑颌,屈膝一礼,道了声,“告辞。”,便转身扶着宋珏返回了马车。
马车驶动少顷,姮长烨掀起车窗一角往回看,便见华少菊还站在远处负手望着他们的方向。
放下车窗,姮长烨回身看向蒂莲,挑着眉梢鹰眸清亮道,“此人便是华府嫡孙华少菊?”
姮家曾调查蒂莲,姮长烨当然知道蒂莲与这个华少菊与西岳侯世子曾在食客欢的那场交集,故而方才在车内听到二人似是熟识的谈话,也并不意外。
“嗯。”,淡淡应了一声,将泥金小手炉裹进怀里,蒂莲侧目看向他,“这个时辰在荒郊野外的遇上,怕是早等在这里的,或许是知道了我在江州的消息。”
姮长烨环臂点点头,“我约莫着亦是,否则这个时节茶园子能有什么事能劳驾他入夜还要去一趟,只不过我们昨日午后才到的江州,他今日便寻上来,莫非是一直在派人注意你的行踪。你说,华府会不会也收到了安帝的密旨。”
蒂莲微微沉凝,“此时我既然明目张胆的现身,是不怕安帝知道的,早一步晚一步我终究是要回京的。最想不到的是,华府曾为三皇子党,若是你料的不错,安帝真的下了寻我的密旨给华府,那实在太出乎意料。”,可若是华府没收到安帝的旨意,又怎么会盯着自己的行踪,她昨日才在江州现身,今日华少菊便寻上来了。
依照夏侯安的秉性,过去曾追随三皇子的人都被他以各式各样的名义封杀驱逐,迁入京城的西岳侯府彻底被压制的苟延残喘小心翼翼。
华府亦是三皇子党,蔼靖皇后国丧期间华少菊和西岳季曾在食客欢闹事,蒂莲一直觉得他们是被三皇子所指使,想逼出谢珩煦,给他惹些麻烦,后来却意想不到去处理事情的是蒂莲,所以才不得已放弃了计划。
夏侯安当初为了搜寻自己,既然将密旨都下到了华府,太不可置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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