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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一针见血(第1页)

秦川傲居天下第一最高峰,白雪皑皑四季如冬,可能与大漠的侠里带着一丝痞气不同,雪川的侠仿佛又多了一丝仙气。毕竟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在高耸入云的雪山剑坪,听着山谷的寒风夹杂着松涛,一赏雪山上的腊梅点点,再武剑一曲,或长啸一声,岂不大块事?

显然许南烛根本没有这个心思,他坐在台阶上顺着云海眺望南方,今年外公和舅舅不知为何原由竟没有上山来,要知道再过两天他便要及冠了。

武当祖师捻着一缕雪白胡须,眉头紧皱,背负一柄不寻常见的小钟馗尴式桃木剑,挨着不算得意的门徒硬挤出一抹笑容:“乖徒,杨老将军来信说要整备三军。”

许南烛故意与老道长扯开一段距离,似乎不满的嘟囔着:“又要打仗?一仗打几年,照这样下去我直接哭外公好了”。十一岁时被杨老将军送上武当山拜入李清风门下,自此许南烛很少能与杨老爷子见面,一年能够见两次已算奢望。

“不碍事,若你想家,那为师随你下山一趟便可。”老道长缓缓起身转头朝着云海眺望了一眼,循循善诱里透着一股诱拐:“不过,今年剑试你得进前十,否则为师可要将你丢进藏剑阁苦修。”

许南烛斜撇了眼李清风,心中生出浓浓不满,上山九年老神棍只教了他一套‘云台三落’,下山采买时偶遇醉汉耍酒疯,许南烛上前制止反被暴揍一顿,至于那‘云台三落’压根不顶事,最后只能用来劈柴,背地里戏称‘三柴剑法’。

“要真输了也不打紧,尽力就好。”似是察觉到有些刻意,连忙又改了口,只是嘴上说着不打紧,心中难免悲凉,师傅做到这个份上,也忒不是个事儿了,每三年举办一次的剑试大会,两次倒数,一次弃权。好歹他李清风也是天下道统地位能排进前三甲的人,至于武功更是前三十的人物,怎到徒弟身上就这般掉瘪,这一旦传出去还不得被天下笑话,这张老脸也甭想在那一大帮子徒子徒孙面前摆放喽。

许南烛撑着下巴,很是痛快的点点头,“行,但有一件事情你不能怪我。”

平时鬼灵精怪的顽徒竟也有这般痛快的时候?老道长有些忧虑,心里编排的那些好话愣是没用上,想了想,“你该不会将为师那株雪灵芝给吃了吧。”

雪灵芝在这雪川之中虽不多见倒也不算稀有,但贵重在那株雪灵芝是武当开山鼻祖李梦白所摘,距今已有千年乃是至宝且意义非同。见顽徒摇头这才稳了心神,轻笑道:“只要你不动那株雪灵芝,为师都不怪你。”

许南烛似是怕老神棍反悔,趁热打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出来:“师傅,你内裤被我不小心洗烂了。”

一向稳重的老道长心里咯噔一下犹坠冰窟,眼里喷涌怒火,揪起许南烛按在地上一巴掌结结实实拍在了屁股上,恼怒道:“瓜皮娃儿,自从你上山为师内裤就没有一个不漏洞的,老子先打死你这逆徒!”

“老混蛋,出家人可不许骗人,说过不怪我的。”许南烛扯着嗓子喊道。

“不怪你,可没说不揍你!”李清风暴跳如雷,一掌落下去‘啪’的一声,尤为响亮,一边打一边心里跟祖师爷忏悔。

“大不了我再帮你缝补好就是了!”感觉到屁股上火辣辣的疼,许南烛赶忙求饶,哪知老神棍下手更重了几分‘啪’!

“缝补个屁,你小子故意藏针要为师命!”不提这事李清风还不恼,本心是惩罚可这小子缝补完愣是不摘针,结果一针见血,连着半月有余不敢大步走路,惹了不少笑话。

许南烛揉着胀痛的屁股感慨着这有文化就是不一样,要不说天下文人雅士皆喜欢说一半藏一半原是留了心机。心中暗骂了老神棍两句,好在姐姐杨月白上了山,老神棍这才不情不愿的收了手。

许南烛直入玉泉院后庭,找到一处种植一色梅花的独门独院,推门而入。杨月白坐在院中望着满枝盛开的梅花怔怔出神,一身青色衣裳,素颜相向却有种不食人间香火的仙美。明显听见了许南烛轻笑的动静,依然一动不动,她与那些个大家闺秀不同,不讲究排场身份,甚至连贴身服侍女婢丫鬟都没有,凡事亲力亲为,特立独行,用她的话来说这才叫享受生活。这对于能够坐着绝不站着,能够躺着绝不坐着的许南烛来说居是奇葩不敢苟同。

石桌旁老容蹲坐在一角,双手插在衣袖咧着嘴嘿嘿憨笑,看上去既邋遢又猥琐。许南烛叹息一声,自从三年前一场比武事故导致他坠崖被老容救了之后,便一直憨笑到现在,早就见怪不怪了。

许南烛坐到她身边,轻轻道:“姐,外公和舅舅身体还好嘛。”

杨月白伸出纤手戳了戳许南烛的脑袋,斜撇了一眼老容,柔声道:“都好,此番前来是有要事想要托付与你。”

许南烛点头示意老容是信得过人,不用刻意避讳。

杨月白这才正色道:“李家满门抄斩,父亲不忍便让我想法保其女李婉儿出了京,可京外遍布内廷眼线,唯你可信任。”

许南烛眉心轻皱,京城姓李的虽多但与杨家有交情的唯有当朝丞相李林燕,身居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李林燕倒了?

杨月白收回视线,凝视着梅花满枝头,苦涩道:“私通叛国证据确凿,父亲深知他被人设计诬陷却也毫无办法可言,只能命我保李丞相一丝血脉留存人世,爷爷在午门外失声痛哭,着实让人心寒。”

李家和杨家乃是至交,璃阳王朝能够在春秋乱世诸国中拔得头筹,除了君明外便是有杨家铁骑和李家谋略。如今李家满门抄斩唯有八十四岁的杨老将军失声痛哭,撕心裂肺的道一句;‘满朝文武皆是薄情寡义之人’!

杨月白转过头正视许南烛,叹息道:“爷爷年纪大了,父亲则在内廷履步维艰南烛,姐姐想求你不要想着报仇可好!”

许南烛置之一笑。

杨老将军已是七旬高龄还能再活几年?外孙两人兵戎相见何其悲凉?

“我本不应该说这些,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希望你能够明白一件事他们都非常爱你。”杨月白收回目光,双手攥紧衣角闭了嘴。

许南烛抬手折了一枝梅花捧起杨月白的手放在掌心,轻声道:“我不愿为死人而活着,当然如果仇人自己送上门来我还是会报仇的。姐,我明白你的用心良苦,答应你九年不学武我做到了,可终究我只不过是一只看守肉骨头的狗,拼命保护属于我自己的那一点点东西而已,无论是谁伤害到属于我的东西,我都要咬人的。我只有这一点点野心,你怎么能不成全我?”

杨月白看向平日里总是挂着浅笑的弟弟许南烛,气堵在嗓子眼里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明明很是淡然的语气却比这凛冬飘雪还要冷上几分。抬手将梅花枝放在桌面上,起身望向梅花构成的花海,那无疑是极美,可正如许南烛折下那满枝的梅花,离开了枝头究竟在为谁绽放?她道不出,亦不想深想下去。

“人我给你带到房间里了,照顾好她。”杨月白收回目光,抬步朝着庭院外行去,只留下孤背斜影。

许南烛没有起身去送,下意识朝着内屋瞥了一眼,老容依旧憨笑着像是无事人一样捏着雪球,两只手冻的通红依旧乐此不疲。

老容这邋遢老头生在南方因兵乱这才一路逃到秦川,从未见过雪的他偶尔也会念一些锦绣文章只是文化有限,说的更多的则是‘美颠了’,些许是许南烛听烦了调侃了一句:“陈词旧唱,就不能换个词”?或许是因为想不出新词又或者害怕许南烛再说他,干脆闭口不言了。

“老容啊!老容,你说等有一天我报了仇,还能干些啥,跟你去讨饭?”许南烛随手拿起桌上那支梅花朝着庭院积雪丢了出去,这老容丢了雪球脸上露出浓浓鄙夷,想了想:“干啥不行,你要是跟我去要饭还不得饿死。”

许南烛哑然,起身朝着老容屁股踢了一脚破口大骂道:“咋滴,你还嫌弃老子?”

老容露出一副被自家夫君欺负的小媳妇姿态支支吾吾道:“倒不是嫌弃,可不是有句话叫夫什么之气鸿鹄之志!”

许南烛脸上缓和了些,索性懒得再与老容说嘴,起身朝着内屋走去。玉泉院虽是武当弟子居所可他却不常住,若是平白无故被人发现多出一女子指定被人有所怀疑。距玉泉院外有一处静悟洞是老神棍以往修禅的地方,旁人不敢涉足生怕受到责罚,唯有近些年不少犯错的许南烛倒成了常客,加上来回奔走较为麻烦索性就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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