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弃甫一入宫,便被天子宣召至太极殿议事。
沉沉碍于身份不能同往,遂在安尚全的接引下先回了朝华宫。
洒扫一新的宫室中,袁舜早已领着小德子等一众太监宫女等候多时。沉沉还来不及惊叹院中添置的假山石刻、花卉藤井——叫她简直像是走进一处陌生宫殿,忍不住四下打量,转眼间,便又被假山上那窝着打盹、熟悉的一团雪白引去全部注意。
这毛茸茸的团子,胖墩墩的身形,除了“谢肥肥”还能有谁?
小姑娘顿时喜笑颜开,再顾不上其他。
提起裙摆、便三步并作两步跑去,张手唤道:“肥肥!肥肥!”
一年未见,她的小狸奴既没有肥成球,幸而,也没有瘦成干巴的一条。
被她雀跃过头的声音扰了好梦,谢肥肥懒洋洋掀开眼皮。
一双金蓝异瞳的眸子盯紧她:可看归看,哈欠也连打了几个,却始终没什么反应。
更别说跳下假山来与她“叙旧”了。
沉沉忽想起魏弃之前同她说过,狸奴靠气味而非眼神认人,见状,忙又踮起脚尖、把手伸到谢肥肥面前去。
小狸奴吓了一跳,猛地窜起冲她哈气。
可很快,伴着小巧的鼻尖耸动,它原本耷拉着的尾巴,却忽然左右摇摆起来——
“喵呜!”
沉沉甚至都没看清楚它怎么动作,只一息错愕,便被它沉甸甸的“爱意”砸了满怀。
小狸奴飞扑进她怀里,寻到最熟悉的去处,拱来拱去闹个不停。
沉沉哭笑不得,只得捏着后脖颈把它拎起,上上下下打量一圈:见它的确油光水滑,生龙活虎,这才终于放心下来。
“肥肥呀!”
小姑娘像见了亲人,更像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后、久违的松快,将小狸奴用力抱进怀里,“你在就好了,”她只一个劲说,“你在就好了……”
袁舜等人听见动静,迎出殿来,瞧见她与安尚全站在院中,顿时乌泱泱跪了一地。
沉沉鲜少领受旁人这般大礼,不免有些手足无措,还是旁边的安尚全眼神示意加抬手提醒,她这才反应过来,学着从前见过的宫中贵人的模样,摆手示意免礼。
“起、起来吧,”她说,“大家都起来吧。”
待到袁舜走到跟前,沉沉见他表情恭顺、白眉垂落,似比记忆中的模样老去不少。
又想起昔年离宫时,还是他把自己送到宫门外,如今一年光景,却似恍如隔世。喟叹之余,又下意识冲人福身:“还未谢过袁公公替我照顾肥……”
话音未落。
袁舜见她弓腰,瞬间却脸色大变,忙伸手扶她起身。
手指虚虚在她腕间一扣,拂尘轻扫,“还”她一个大礼:“奴才不敢,谢姑娘这话、当真折煞奴才了。”
她与魏弃尚未行那嫁娶之礼,虽说已是人尽皆知的“九皇子妃”,却仍只当得起一句“姑娘”。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非谢善府邸早被拆家焚毁,真按朝中那些老古板老学究们的说法,她如今住进朝华宫,更是于理不合。
沉沉脑子里一时一个念头,想来想去,总归都是魏弃路上教给她的应对之法,可真到用时,却实在难以启齿。只得仍照旧摆手道:“不必多礼、起来吧,起来。”
安尚全在旁,将一切尽收眼底,始终微笑不语。
只等袁舜起身,沉沉怀里抱着狸奴,同他既道谢又寒暄地聊了好半会儿,这才轻咳两声。
见众人都回头望向自己,又淡淡笑道:“洒家奉陛下之命送谢姑娘回宫,如今,已然安全将人送到。只是还有一事,尚需向姑娘禀明。”
“安总管请讲。”沉沉忙道。
“谢姑娘虽出身士族,可幼年长于江都,入宫后又同殿下常居于此,”安尚全说,“殿下素来不理尘俗事,想来,未曾有人专程教过姑娘、这宫中诸多繁琐规矩。”
沉沉闻言,表情一僵,心说这是事儿找上门了。
果不其然,安尚全看在眼里,笑得愈发温和,又道:“按理说,这事儿本该归息凤宫管。可眼下皇后娘娘沉疴病中,久不见好。宫中一应事务,概都交由昭妃娘娘代为处置。因此,陛下亦属意昭妃娘娘,为谢姑娘教授宮规礼仪。还请姑娘日后,每日卯时一刻、至露华宫学礼。切勿误了时辰。”
沉沉:……什、什么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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