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是那趟险途中的一句戏言,今日却被命数揭去戏言的幌子,变成了不争的事实。
“好!”谷大将军道:“好!斥候!”
柳公在一边摸着胡子,他想:这个女子真了不起,才短短几天,她就从痛苦中站了起来。她看起来已经忘却了痛苦。
那天夜里,花儿找了一棵树爬上去。那棵树最高,离天最近,她仰头看着天上,一颗一颗星都亮着。银河浩渺,不知人间疾苦。照夜来寻她,也爬上树与她坐在一起。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城外的老树是他们的栖息之所,掏过鸟窝坐在上面嬉戏。孩童无忧愁,讲的都是如今想来无趣的家长里短,那笑声却是真切的,教如今的他们想起来就心痛。
他们要思着念着的人太多了,多到那些名字许久都念不完。花儿想:说书先生说的对,这人呐,见一面则少一面。分别之际从不道来日方长。江湖路远,没有来日,没有方长。听闻生死之信,谈笑处之,其余皆是罢了!罢了!
他们劝慰自己罢了,放下罢,却又放不下。花儿问照夜:这场噩梦我们会做一辈子吗?
照夜啜泣一声:它将如影随形。
花儿从树上下来,念了一句:“今日是阿虺哥哥和阿婆的头七。”
“是柳条巷和燕琢城的头七。”照夜说。
“我们烧点纸吧?”
“没有纸。”
“烧点树叶吧。”
他们找了个僻静之处,枝叶浓密,把他们罩在里面,拢了许多枝叶,想为亡魂祈福。然而刚下过雨,那火无论如何点不着,好不容易点燃了,又憋的都是烟。
两人咳着咳着就咳出了眼泪,花儿抽泣着说道:“头七了,上路罢!别回头。”
照夜在一边抹眼泪,一个劲儿往火堆里填枝条,想让那火旺一些、再旺一些。
小阿宋这些日子总会做梦,她会哭着从梦中转醒,抱着花儿的胳膊哭。花儿说:“阿虺哥哥,今夜你给阿宋托梦,要她好好的,别再哭了。你去的路上带着我阿婆,阿婆年纪大了,不知黄泉路好走不好走?”
“还有啊,你在那头也帮我寻着点我阿公。有件事我愧对阿婆,其实我见到阿公了,只是阿公…他…我不知阿公是否还活着…”
“上路吧,上路吧!”
林间的烟竟拧成了一股,带着两个小火星向上走了,穿越林间的缝隙,一直去到天上。恍惚之中,恍惚之中,他们看到一座灯火通明的城,和一些面目模糊的人,他们站在天地相接之处,城还是那座城,人还是那些人,在星河浩渺的夜空之中,渐行渐远。
他们应该是去了天上,因为那星更亮了些;他们一定去了天上,因为眨眼之间,星如雨落。
“他们走了。”花儿喃喃道。
“是的,走了。”
他们并排站在那里,再也没有讲话。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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