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对视在他们之间很平常,只不过以往位于高处的是任祺安。
凌子夜从不觉得为爱卑微是一件可耻的事情,换句话说,他觉得只要不伤害到别人,为爱做任何事都是情有可原。
可是看到任祺安现在的样子,他却会感到害怕,尤其是思及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的时候。
凌子夜抬起手,指尖滑过他下颌、脸颊,停留在了眼尾。
要毁掉一个人很容易,只要掌握他的心,不过只是一错手的事情。
任祺安颤着眼睫抬眼看着他,像被雨淋得湿透、躲在屋檐下的猫终于等来了来接自己的主人。
最后凌子夜抚上他发顶,冰凉的指尖陷入他的白发抵着他耳朵根。
任祺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觉得还能看着他,还能陪在他身边就已经满足,再也不敢奢求别的任何,事实上,这没有针锋相对、没有打打杀杀的时光对他们而言已然是奢侈的安逸。
这里似乎离演出会场很近,甚至能模糊听见沉郁又抑压的曲调、隐约的空灵歌声如泣如诉,而那一声奋力冲破迷雾的光线一般的高音又格外分明,脆弱感与淹没感扑面而来,悲伤的空气以光速扩散,将人侵蚀。
离开组织之后,凌子夜每每听到喜欢的歌,看到喜欢的书,就会习惯性地想要分享给任祺安,反应过来之后又想起自己已经找不到任祺安了。
但只要一想到任祺安已经可以自己去看想看的东西、做想做的事情,他又觉得自己都没关系。
孤独是他的常态。
凌子夜又将目光转向窗外,望着这座笼罩在蓝色迷雾之中的城市,那光线慢慢膨胀为一个挨着一个、大大小小的光斑,一座座楼宇也被拉扯得扭曲、丢了阵形。
他知道,没有彼此,再繁华绮丽的城市在他和任祺安眼中也会像这被泪水倾倒的城市一样,颓圮冷落成一座花火消焰、笙歌无音的孤城。
原本伏在他腿上的任祺安直起身,单腿跪上他腿侧的台子,晃着尾巴尖抹掉他脸颊的眼泪。
任祺安有些无措地看着眼泪仿佛永远流不尽的他,犹豫片刻,还是拿出了刚刚被自己收起来的烟,抽出一支递到他唇边,他却没接。
“我做错了,任祺安。”他面无表情地泪流满面,轻声说。
“没有能力守护所有人、却还是自以为是的我,最后连最爱的人都没能守护。”
“不是你的错……”任祺安愣愣地摇头,“我知道你愿意为了别人做任何事,甚至付出自己的生命…”
人们总是这样自私。面临危险的时候奋不顾身挡在最爱的人身前,活不下去的时候就想独自一人去死,挥舞着“你要好好活下去”这种冠冕堂皇的旗帜,觉得自己是无私,觉得自己是为爱献出生命,却不知道留下来的人才最痛苦。
“可你是不是忘了,我也爱着你,很多人都爱着你…”
“看到你痛苦,我们也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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