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江纵毫不避讳地说出这种敏感话题,齐向然颇有些震惊。
&ldo;赔了挺多,资金链维持有些吃力,他现在需要找钱补窟窿。&rdo;江纵顿了顿,评价了一句,&ldo;不过不论做哪行,这都是很常见的事情。&rdo;
听完,齐向然沉默了很久。
得知这种事情,他果然是只能沉默,什么忙也帮不上。
像是听到他的心声,江纵又说:&ldo;得他自己挺过来,谁也帮不了他。&rdo;
齐向然低低&ldo;嗯&ldo;了声,&ldo;我知道。&rdo;他抬眸,有些游移的,&ldo;我就是……忽然想起来小时候。&rdo;
见江纵似乎有想要听下去的意思,齐向然只是稍停顿了下,便继续说了。
&ldo;从我记事起,齐正荣他们就一直很忙,整天都见不着人影,我记得……有一年夏天,他们难得下了个早班,我老远听到车声,还有点不敢相信,跑出院子去看,齐正荣下车,第一件事就是把我抱起来,用他胡子扎我脸。&rdo;
说到这里,齐向然笑了下:&ldo;那天他应该是生意上有什么好消息吧,心情很不错,把我架在他肩上带我去摘葡萄,我妈……向玲她亲自下厨,做了好大一桌子菜。&rdo;
齐向然陷入回忆,夏天宁静的傍晚,电视放着动画片,桌上坐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饭菜香,葡萄香,那是齐向然童年关于&ldo;家&rdo;的最美好的记忆,光是这么回想起来,他都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可惜这样的时间少之又少。
&ldo;那时候我就在想,以后我一定要做个很厉害的人,什么都能帮他们搞定,这样他俩就不用那么忙了,每天都能按时下班回来陪我。结果后来我根本不是块读书的料,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精通,别说帮他们忙了,不给他们帮倒忙就谢天谢地。再后来……&rdo;齐向然很想再挤出一个笑来,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撇,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操纵,&ldo;再后来,你也看到了……嘿,我就说呢,他俩都是高材生,怎么会生出我这么一个废物儿子,原来我……原来我根本就不是他们的亲儿子,我连给他们帮倒忙的资格也没有……我……我就是个不明来路的野种而已……&rdo;
齐向然语气很轻松,眼圈却渐渐红了,江纵轻抚他的后背,等了一会儿,以一种耐心的口吻,&ldo;当时为什么要走?&rdo;他这话里并没有责问齐向然的意思,像聊家常一样,&ldo;他们没有要让你走。&rdo;
齐向然环住江纵脖子的手松了力气,肩膀塌下去,紧紧抿着嘴唇,好半晌,他忽然露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ldo;我听到他们说话了……&rdo;他声音很轻。
&ldo;我听到他们说,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们的孩子就不会在外面受这么多罪,到现在还找不回来……&rdo;齐向然声音颤抖着,&ldo;同一天的生日,只要看见我,他们就会想到亲生孩子,所以,所以……&rdo;
所以齐向然那天的十八岁生日宴,他们找借口没有参加。
那么宏大的一场宴会,没有父母,没有江纵,只有拜高踩低的狐朋狗友,齐向然穿一身奢侈高定坐在衣香鬓影的最中间,他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为一个成年人了,往来那么多张对他逢迎的笑脸,大把的姑娘往他面前凑,朋友调侃他今晚该要醉生梦死,做成年人该做的事,一眼望过去,他却觉得恍惚。
他惦记着自己生日都要结束了,父母都还没对他说生日快乐。
不顾朋友劝阻,齐向然提前离席,他原以为父母真在公司加班才没有来,先去了公司,却没见着人,回到家才发现他们卧室亮着灯。齐向然又是愤怒、又是不解,气冲冲地上楼,想要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手刚摸到门把手还没来得及拧动,就听到向玲的号啕大哭。
他在向玲和齐正荣的哭诉和安慰间,拼凑出了真相‐‐
就在齐向然十八岁生日半月前,警察一通电话打到向玲手机,一起贩卖人口案件中,有人交代了她从前的所有犯罪情况,其中一个她拐过的小孩出生在她曾工作过的妇产医院,警察便抽丝剥茧查到了齐家‐‐向玲虽然不信,但还是在齐正荣的建议下悄悄跟齐向然做了dna鉴定,也查出来倪辉的所在。
冷冰冰的事实摆在面前,不容许任何人不相信。
齐向然怔怔然地站在原地,似乎站在一小块分裂割离的冰面。眼前这扇木门好像越来越厚,和那片熟悉的世界一起,离齐向然越来越远。
天旋地转一般,齐向然感到耳朵无休止的鸣震,鸣震中,他还听见向玲哭着在说,&ldo;怎么办啊?&rdo;&ldo;我的孩子找不回来该怎么办啊?&rdo;&ldo;我拿别人的儿子疼了这么多年,我的儿子怎么办啊?&rdo;&ldo;他现在在高高兴兴过生日,我的儿子呢?我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啊……&rdo;
&ldo;他们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溏淉篜里,一见到我就会想起来流落在外的亲儿子,&rdo;齐向然鼻尖都是通红的,&ldo;我还留着干嘛呢?我该走啊,都是我的错啊,我鸠占鹊巢了啊……&rdo;
&ldo;可是纵哥……&rdo;齐向然笑了下,笑得惨然,&ldo;我也不想啊,我要一早知道自己会犯这种错,我肯定……我肯定就不来投胎了嘛……我甚至想过,如果我死掉,能把他们儿子换回来,能弥补这一切,那我去死也可以的啊……&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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