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自古多少英雄骸,驱虏将身塞外埋。
为报恩主忘生死,今番应誓使人哀。
话表庄浩大军攻得太原府,往五台山来拜访智真长老,长老却早已教一小沙弥于山脚下等候。当时小沙弥把那纸偈语献给庄浩,庄浩看那偈语有八句四十字,道是:“
雷电落兜鍪,北疆又缚甲。
策马常奔驱,沙场终为家。
十八将军影,铁手执斧下。
一白双别时,悠云梦桃花。”
庄浩又将这偈语递与何熙、姚雨汐相看,二人均不能解。庄浩再要问那小沙弥时,他却道:“长老有言,此乃天机,不可泄露。将军当早日起程往大同府,陈明远那里将有劫难,须打下大同府再去解忧。”庄浩惊曰:“既如此,我大军不可逗留此处,这便起身赶往大同府。”辞了小沙弥,前往雁门关。大军日行八十里,两日后至关前,何熙道:“雁门关乃是重地,出了关便是塞外了,众头领当做好准备。”庄浩传下号令,方要点兵攻关时,只看关上现出几员将佐,皆是汉人模样。这伙人见了庄浩军马,便于关上叫道:“来者可是马陵泊的军马?”庄浩答道:“正是!”那伙人听了,忙下来开关相迎。只看为首一将,皮肤黝黑,八尺身材,面似金刚,打礼道:“我等在此间等候山寨军马多时了。”庄浩下马问道:“不知诸位好汉尊姓大名,如何在此?”那黑汉子道:“洒家姓魏名大哲,因两腿有力,能跳宽涧,都唤洒家作飞山豹。身旁这五个兄弟,胖的这个唤作撼山熊王天雄,矮的名叫长尾狼陈鲁,瘦的这个姓刘双名午晓,因闲时喜爱出入窑子,都称他作拈花手。白的这个人称小邓通陈崇,余下那个长脸的都道他赛子瑜唐康宁。我兄弟六个俱是关西一带人氏,各有些武艺。只因金人来犯,我们会聚百姓,组成忠义军,又多得陈崇兄弟散尽家财打造军器盔甲,手下也有五六千人。早闻山寨军马欲来收复失地,驱逐金人,故先用计夺得这雁门关,专候大军到来。”庄浩大喜,道:“能得诸位好汉相助,实乃本寨之幸。我大军如今正要去攻打大同府,六位好汉不如一块儿前去?”王天雄道:“俺们兄弟早有意要投山寨,怎地不去?”陈鲁道:“待拿得番狗时,慢慢的杀,好为我家乡父老出气!”六筹好汉便统领部下,归顺马陵军,齐往大同府而来。
且说大军路行三日,至大同府境内,庄浩取地图与何熙、姚雨汐相看,姚雨汐道:“这大同府三面环山,又有如浑水从城东流过,我军何不占住三山,水军头领占住如浑,先围住城池,使他不能往别处求援。”何熙道:“却也好。”庄浩便教魏大哲领忠义军往方山驻扎,宋达领青石山头领往采凉山驻扎,张航、郑乾领水军乘船只占住如浑水,庄浩则领余下人马去清凉山驻扎。待占住了四处,已是日落,大军便各自歇息,次日辰牌时分生火造饭,巳牌时放起号炮,一齐下山来,都到东城下,擂鼓搦战。
大同府守将,乃是金朝昭武大将军完颜平,见马陵军前来攻城,点起三员将佐:金环、银环、铜环,率军出城相迎。这完颜平自幼便学得汉人语言,故能与马陵军打话,只听他道:“南蛮子,你那旧地吃你收回去罢了,如何敢来犯俺西京!”庄浩道:“你这西京便是我汉家昔时的云州,如何不收回?若你金人就此把燕云十六州悉数归还,发誓不再过关来,俺们就退军!然你等番蛮就是发了誓,却也向来不守承诺,故须教你们知俺山寨的利害!”完颜平大怒,令三将出战。马陵军中,那新归顺的魏大哲与王天雄、陈鲁道:“我们且去展些本领,也好教金人吃怕。”二将点首,三人齐拍马出阵。魏大哲对上金环,王天雄对上银环,陈鲁对上铜环,六人呈三对厮杀。杀气丛中,征尘影里,只看一人落马,却是何人得胜?乃是飞山豹魏大哲,手提一把铁钺,交手不过十余合,把金环砍死于马下。王天雄、陈鲁见大哲得胜,各展雄威。天雄把镔铁棍一挥,打中银环腰胯,顷时一命归阴。陈鲁那杆绿沉枪,如龙摆尾一般,打开铜环军器,照着面门上猛地一枪,戳死下马。
完颜平见连折三将,大怒,手提一六十四斤重开山斧,拍马来战。马陵军阵中拈花手刘午晓并小邓通陈崇,各持军器,来斗完颜平。完颜平把开山斧一挥,狠战二将。二将方才与之交手数合,便知完颜平的本事,不敢松懈。三将呈丁字状厮杀二三十合,赛子瑜唐康宁见二将战完颜平不下,手挥大刀便来助战。完颜平亦知刘午晓、陈崇二将武艺,见又来一个,只恐斗他们三人不过,虚砍一斧,便要拍马而回。庄浩军中开路神房圳见了,拈弓搭箭,向着阵前几步,嗖的一箭射去,正中完颜平右肩上。完颜平吃痛奔回阵去,先拔了箭,又左手提了开山斧,举起一挥,金军转瞬间布成两个阵势。庄浩见了,笑道:“有冲盈先生在此,却是班门弄斧。”便请何熙上将台观阵。何熙看了一番道:“此乃五花阵与八门阵。”庄浩道:“这个阵倒不足为惧,且先破了八门阵,五花阵又有何难?”便令邢耀、张自强两个领一队步军,走生门撞入八门阵内搅杀。邢耀、张自强领步军奔出阵去,方将至阵前时,完颜平见二将冲来,又喝令一声,只看这五花阵与八门阵内的军兵都走动起来,变换阵门方向。何熙在将台上看的亲切,二阵中间相连,已化为一阵。何熙忙道不好之时,邢耀与张自强已领兵闯了进去。只看金兵来回走动,这阵又有变化。何熙与庄浩道:“此二阵化一阵,变换头尾,由生化死,阵外都是死门,使我不能相援。”庄浩惊慌,只恐二将遭难。邢耀、张自强两个在阵中迷失了方向,来时的路已吃金兵截住,逃脱不得。邢耀急道:“兄弟,你我二人拼死打开一条路杀将出去。”张自强称是,二将挥起宣花斧、摩云杵,领兵望着阵东南角杀去。
完颜平见了,挥起开山斧杀来。这番将虽是受了一箭,武艺却丝毫不为所动,仍大展招式,在马陵军中厮杀开来。邢、张二人正奔走冲杀间,不防金人挠钩套索抛出,先搭住了张自强。邢耀见状,急挥宣花斧砍断绳索,拉住自强就走,不期脚下又有绊马索,把二人绊倒在地。继而完颜平马到,手起一斧,先伤了自强。金兵正欲来捉将时,邢耀翻身已起,先砍翻了数名金兵,来战完颜平。阵外马陵援军亦到,里外夹攻,邢耀撇了完颜平,携自强便走。完颜平勒令大军变换阵势,一齐掩杀出去,马陵军抵敌不住,纷纷退走。乱军之中,完颜平一路赶来,逢着拦路虎毛振宇,望着后背一拍,把振宇拍倒在地,吃金兵活捉回去。张自强见振宇被擒,不顾伤势,又回来救。完颜平将马拦住去路,二将便斗。斧杵相撞,臂膀交错。自强本就有伤在身,一上一下马步斗,已是不得势了。金兵见主将在那里厮杀,皆持军器,就来袭自强身后。自强见背后受敌,急待回转身时,完颜平一斧劈着后背,自强大叫一声,又吃金兵把枪搠着前身。金兵齐抽出枪来,自强尚还有口气,倒提摩云杵向西北奔走。完颜平领兵追去。自强勉强走了十一二里,终是支撑不住,倒于地上而亡。完颜平赶上,只待来取首级时,忽地迎面卷起一阵黄沙,兵马前进不得。又听得一声巨响,平地崩陷,掩埋了自强的尸首。完颜平见状,只得率军返回城去。后人有诗道:
洪泽辈出英雄郎,曾入虎穴探雷将。
誓应虽难归故里,捐躯塞北威名扬。
却说庄浩吃了这一败仗,都退回各自山上,清点人马,折损一万有余,又得报张自强为完颜平所伤,不知去向。庄浩叹道:“不想这阵如此厉害,张兄弟不知所踪,毛兄弟又吃他捉去了。”姚雨汐道:“这五花阵与八门阵倒也是头次见如此相连用。”何熙道:“不妨,我既已知他变化,便有法子破这阵。”庄浩道:“军师有何良策?”何熙道:“我在将台上观此阵,却是二化一,相连者,乃五花阵之白旗军并八门阵之生门。我们须遣两队军马,先去攻两阵的左右侧,便是五花阵的青旗军与八门阵的死门。再遣一队军马,须都是轻骑,直抢两阵之间,使他不能变化。如此,此阵可破。”庄浩欣喜,又令喽啰去寻张自强踪迹,把破阵之法传与其他二山军将,再教水军头领准备,待破阵后直攻城池。次日,那些喽啰下山寻张自强一日未见结果,回来报知庄浩,庄浩摇首叹气。姚雨汐道:“想是吃金人捉去了,今未见城上用竹竿挑起首级,多是无事。”庄浩听了,便分付来日去破阵。
翌日巳牌时分,庄浩令放起号炮,三山军马一齐下山而来,仍至大同府东门外。完颜平得报,率军出战,大叫道:“南蛮子吃了俺这阵的利害,如今怎地还敢来打城子!”庄浩冷笑道:“番奴离死不远,尚敢夸口,且待我军破阵!”便教飞将焦明武领三千轻骑,直抢两阵中央。又教房圳、邢耀各领三千步军,去打两阵左右。完颜平见前来打阵,把开山斧一挥,两阵中的金兵又走动起来。焦明武领那队轻骑,飞奔而来,撞开两阵,就中央杀将开来。房圳、邢耀一个打青旗军马,一个打死门。完颜平见了,急教变化,那两阵的金兵因中央被焦明武隔开,两边又吃马陵军镇住,只这三处受敌,便一发不可收拾,各自心慌,变化不能。
庄浩在阵上见金军势已乱,大喜,便教去传令水军头领走水路攻打大同府,自己则统领全军,一齐杀奔过去。完颜平急的大叫道:“俺这五行归金阵便这么吃南蛮子破了么!”忙挥动开山斧,喝令金兵杀敌。正是:
犹如猛禽追轻燕,又似凶兽噬羔羊。
不知完颜平能否守得这西京大同府,且待下回分解。
此一回内,折了一员马陵泊将佐:
张自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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