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满地屎尿,到处都是乱飞的苍蝇,数不清的臭烘烘、脏兮兮挤在一起,衣衫褴褛的人。
这里原本是西川省的地牢,专门关押最穷凶极恶的凶犯,崔家造反之后便成了关押奸细、造反流民和其他政治犯的地方。
崔家战败之后余党树倒猢狲散,铁窗外的守卫早已不知逃到了哪里,只留下坚硬的铁索和里面的犯人独自等死。
没有水,没有食物,甚至没人知道,这里成了被人遗忘的地方。
开始的几天犯人们还有力气大声呼就,希望有人能救他们出去,可是当时城中乱作一团,各大世家都在瓜分崔家留下的巨大利益,根本没有人会理会犯人的生死。
等到张佑林控制住新长安的局势,想起这里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以后,断水、断粮三天之久,犯人们早已奄奄一息。
可就算被人发现,他们也没能等到“好日子”,以张佑林为首的西川豪族们又开始思索如何讨好徐锐,而对他们,仍旧只是提供了一点吃喝,便又将这个地方抛在了脑后。
饱受战乱和崔家折磨的犯人们继续在饥饿、冰冷、阴暗、孤独和绝望中挣扎求存,不少人默默倒下便再也没有醒过来,甚至连尸体都要等到发臭才会有人来处理。
暗无天日之中,没人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一直到了这天夜里,皓月高挂,皎洁的月光透过头顶的小气窗照进地牢,成了黑暗和孤寂中唯一的光明。
突然,铁窗外出现一抹火光,世界渐渐亮了起来,紧接着大批士卒列队走进地牢,排成了一排。
犯人们木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脸上并没有丝毫惊喜,因为他们的命运或许早已注定,就算走出这扇冰冷的大门,等待他们的也极有可能是锋利的钢刀。
“大帅,咱们到了。”
曹思源举着火把,指着一间地牢的大门对徐锐说道。
徐锐虚捂着鼻子,皱眉道:“开门……”
一阵“叮叮咚咚”的铁链声响过后,大门被士卒们打开,但徐锐却没有进去,而是一展大氅,坐到了士卒们刚刚搬来的大椅之上,好像正在等着什么。
不一会儿,两个士卒像是拖死狗一般,从地牢里架出一个人来,此人蓬头垢面,乱发如草,浑身散发着难闻的酸臭味。
他身上的衣服不仅破烂不堪,上面还附着一层恶心的黑泥,只是从偶尔露出的花纹还能依稀看出那原本是上好的布料,却也早已失去了往昔的光鲜。
此人好像已经虚脱,架着他的士卒一放手,他便摔在了又脏又臭的地板上,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徐锐朝曹思源递了个眼色,曹思源点了点头,用刀柄戳了戳他,轻轻唤道:“喂,还活着吗?”
那人终于有了反应,他慢慢抬起头,眯着眼睛一点点往上看,直到目光定格在徐锐的脸上,顿时浑身一震。
“唉……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徐锐叹息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人浑身不住地颤抖,幅度越来越大,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用尽全身力气往前爬了几步,死死抱住徐锐的小腿,像个伤心的孩子,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止也止不住。
“大人,您终于来了……终于来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身边的士卒想要将他拉开,却被徐锐摆手制止,就任他将徐锐的长靴当作手卷,那惨嚎的声音令在场众人不禁心生怜悯。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辽王的白手套,长兴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商人叶十。
当初叶十跟着徐锐离京,想在西川开辟一条生财之路,却没想到突然遇上崔家起事。
宫合府的码头上,叶十把刚刚买下的十几车粮食交给安歌之后,便跳上大船逃离西川,原本众人都以为他早已回了长兴,却没想到最后会在这里与徐锐再度相见。
其实能发现他也是偶然,下午时林绍东在整理钦差行辕留下的崔家公文中无意间发现了一份“奸党名单”,里面竟有叶十的详细记录。
也算叶十被抓之后便立刻招供,甚至留下了自白,记录才会如此详尽。
林绍东立刻将此事禀报给徐锐,徐锐惊愕之下当场便将他的自白连同记录一同销毁,不过那时候徐锐正准备去参加接风晚宴,没功夫处理此事,便一直拖到了半夜。
只是谁也没想到再见叶十的时候,他竟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哪里还能看出半点之前叱咤京城的豪商巨富模样?
等叶十哭得差不多了,徐锐便招了招手,立刻有两个士卒端来几盘酒肉。
一闻到酒肉的香味,叶十立刻便好像是街边的癞皮狗,两只眼睛直冒绿光,不等士卒把菜盘摆好,便一把抓过一只肥鸡,双手抱着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
“这段时间吃了不少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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