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戚点头:“听过一些。”
问心园那场有名的论辩中,为了证明律法有失公允,太学生曾举出白水县征兵的例子。当时受难百姓中有不服者,状告当地县令,虽然告赢,涉事官吏却无多少惩罚,苦主反倒被拘禁牢狱,疯癫至死。
“本就贫苦的白水县,又遇水患天灾。时隔多年,我来白水县,见饥民形容枯槁,城中乱象横生。为半块黄米馒头,竟至于两家持械相斗,各有死伤。城外水匪猖獗,数年从未清剿,每逢匪乱,县衙官吏便闭门不出,任由匪徒在城内劫掠。若带兵抗击,匪徒便加倍奉还。”杜衡停下脚步,抚摸城墙上斑驳坑洼的石头,“人人皆苟安于世。如此看来,居住于富贵京城的你我,何其有幸。”
苏戚看着他脸上的风霜痕迹,想起曾经策马过街的高傲青年,不禁说:“你离京以后,的确变了很多。”
“是吗?”杜衡挑起一边眉毛,讥笑道,“我倒觉得我还是我,只不过见得多了,才知晓以前自己何等可笑。住在杜家这口深井里,只看见月亮,憎恨月亮。爬出来后,方知世间百态,芸芸众生。你且不要误会,免官游历之事,可不是你苏戚的功劳。百戏楼时,虽然我输给你,但投案自首却是我自己的决定。”
苏戚问:“真的吗?”
“真的啊。”杜衡转身,继续朝前走。他的声音在风中变得模糊起来。“……也有被你挑衅的缘故吧。当时我厌倦得很,厌倦杜家,厌倦自己。想着干脆一切都结束算了,还能欣赏杜春安恼羞成怒的模样。”
杜春安是杜衡的父亲。太尉卞文修的党羽之一。
杜衡没有说,当时输给苏戚,他无法忍受自己的狼狈,也无法忍受苏戚平静的眼神。仿佛自己有多么不堪丑恶,扭曲凄惨。
他不服。
因为不服,他决意离开泥沼般的杜家,去过另一种生活。
“这次水患,恐怕白水县再无起死回生之力。”杜衡把话题扯回来,“民怨横生,不祥之兆啊。”
苏戚不言语。
从城墙下来后,她策马前往安城县。天空渐渐又开始下雨,于濛濛水雾间,她找到了坐在沟渠边吃饭的王成羽。
连日修筑工事,王成羽的衣服更加破烂,裤腿高高卷起,露出泡肿发白的双脚。
苏戚不顾地上泥泞,跟着坐下来。
“有几件事要告诉你。”
她望着眼前交织的雨丝,缓缓说道。
“江泰郡水患旧案大致已经查清,确为人祸。”
“其二,前主簿王念死因存疑。他追查水患真相,难免惊动官家。如无意外,应是被人杀死。”
王成羽正在啃杂粮馒头,这馒头特别瓷实,吃起来腮帮子酸疼。听见苏戚说话,他停止吞咽动作,整个身体都僵直着,没法动弹。
“你说他来柳林县,却没进城,吊死在堤坝上。”苏戚脸上冰冰凉凉的,呼吸间潮气直往鼻腔里钻。“我想,他应该是来见你们母子的,可惜没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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