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监的这一席话,倒提点了绣玥,她忽然明白了,打眼望向远处层层围着的侍卫与首领,怪不得他们一副踌躇的模样,始终无人愿意上前,原来是怕棒打出头鸟,惹祸上身。可怜了这位堂堂大清皇帝,如今不但要遭一个包衣奴才的侮辱,平日里对他山呼万岁的一干奴才侍从,竟无一人愿意挺身上前相救。
房中这位真命天子,若他知道自己被这道门外所有人抛弃,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死讯,心里不知作何滋味。
这种滋味和苦楚,她曾体会过。在穷途末路之时,就这样被弃之敝履。在地牢那一年,他竟一次也没有再来管过她。
如此心狠。
她于是叹了口气,笑看向老太监:&ldo;有劳公公,还是请您带我进去罢。&rdo;
&ldo;这‐‐&rdo;
老太监见她如此固执,便也不好再多言,&ldo;既然小主执意要如此,就由老奴向侍卫首领通报一声,只不过,小主恕罪,老奴实在不便带您进去,还请您单独前往。&rdo;
绣玥点点头,同是苦命人,能少牵连一个便少牵连一个吧。
她随着老太监向皇帝被挟持的那处屋子走去。那本是神武门守卫的侍卫临时休憩的所在,眼下皇帝就是被刺客由贞顺门挟持着一路退进了里面。
这边侍卫总管听了敬事房老太监的通传,拧起眉打量绣玥,却并无想让她进去的意思。
&ldo;此刻皇后娘娘带领着六宫都在钦安殿为圣上祈福祷告,你这么个后宫答应来这里多什么事!&rdo;
绣玥面不改色,朝那带头侍卫甜甜一笑,道:&ldo;是&lso;圣上有命&rso;,命嫔妾来侍寝。侍卫大人要是有心阻拦,绣玥此番可真要谢谢大人的救命之恩了。日后若问起来,实在是侍卫们拦着不让嫔妾进去,而不是嫔妾违抗圣旨。嫔妾我一介女流,即便有心陪伴皇上,实在违拗不过这么多的侍卫把守啊。&rdo;
果然侍卫统领的脸色瞬间变了,瞪大了眼睛怒视绣玥,烦道:&ldo;进去进去!&rdo;
绣玥于是俯身行了一礼,&ldo;有劳。&rdo;人便朝那屋门口走去。她走至门前,背对着身后一众目光,轻轻推开一条缝,呼了口气,闪身便进了房中。
房内光线幽暗,这一声轻微响动,立刻引来房中的一声厉喝:&ldo;谁!&rdo;
出声之人十分警觉,立刻有些激动起来,&ldo;混账!谁敢进来,我杀了这狗皇帝!&rdo;
烛火幽明,绣玥反手将门合上,用背抵着门,转脸换上甜笑回道:&ldo;是我,是我呀,老爷。&rdo;
她柔柔唤着,人已进了来。走近了些,顺着光亮依稀看清房间里的两个身影紧靠在角落里,那包衣奴才一手挟制着皇帝,一手用尖刀紧紧抵着他的脖子,脖间已渗出了几层或深或浅的血迹。
这是绣玥第一次见到当今天下的国君,大清朝的皇帝,颙琰。
他此时背靠着墙壁,双手被烂布所缚,盘坐于原地。虽然被陈德紧紧挟制着,衣裳头发凌乱落魄,却并不如绣玥想的那样狼狈憔悴,也并无低声下气的神色,尚镇定自若,静静地阴冷面容一语不发,散发着君王生来固有的气度。
房间内突然进了个人,陈德的情绪立刻有了波动,颙琰本沉着目光,此时听见动静也抬眸朝着来人的方向看了看,目光所及却只是孤身一个女子进了这房间,脸色微微起了些波澜。
绣玥笑着同对面二人皆行了礼,&ldo;嫔妾是今夜应召侍寝的妃嫔,奉命进来侍奉皇上。&rdo;
陈德原是紫禁城最低等的奴才,从来没人对自己恭敬过。这女的是后宫的嫔妃主子,竟对着自己行礼,他瞧她倒是有几分顺眼。
但陈德还是呸了一口,厉声骂道:&ldo;去你的鬼话!如今他人都要死了,还侍哪个寝?你们再跟老子玩花招,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杀了狗皇帝?老子死了有大清的天子陪葬,名字还要写进史书,名流千古,老子划算的厉害!&rdo;
说着,陈德有些得意,更笑了出来,&ldo;你还不滚出去!滚出去!&rdo;
绣玥也跟着笑起来:&ldo;怎么办呢,老爷,我也想滚出去,可宫里头说了,今夜既然有我侍寝,大清的皇上不能死的这样孤单狼狈,让我一定要跟着死在皇上旁边,一来皇上有个慰藉,二来也要给皇家保留些颜面。否则呢,就株连我九族。&rdo;
作者有话要说:陈德在历史上行刺皇上的理由也是超荒唐的
第15章
她轻描淡写,挂着甜笑,仿佛说着不是自己的事情一样:&ldo;我若是出去呢,当然是要背个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大罪,还要成为千古罪人,若是我死在了皇上身边,按着宫里的规矩,指不定还要给我做个忠烈的牌子日日供着呢。老爷,您说您是我,我是出去呢我还是不出去。&rdo;
绣玥还跟着笑着,陈德却笑不出来了。
他的笑声僵在半空,看向绣玥,嚣张的气焰也难以似刚才那般再持续。
绣玥的话说得再明白不过,她一个进来陪着皇帝同死的人,一个将死之人,他还有什么威胁能把她赶出去?
他握着刀刃的手不自觉地收紧,语气不如方才那般咄咄逼人,闷着声道:&ldo;这你也怨不得我。&rdo;
他又道:&ldo;合该是你倒霉,要怪就怪这狗皇帝生来就高人一等,临死了还要拉上你给他陪葬。&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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