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吹。
天幕的蓝,像是染坊里调和而出,却是比人为还要自然,炽烈的阳光洒落在大地,路面好似蒸腾了水气。
在砖铺道路两旁,有翠绿的小草,随风摆盪的,是含带着草味的夏天。
风从外头捎来这股清新,和建筑物中的烟香分子轻轻碰撞,稍为昏暗的室内,让淡香的气息,缓缓地、缓缓地,扫荡在周围任何一寸空气。
手轻触着小格子上,镶着金边的小窗,又游移到下头的名字,顿了顿,像是想取得温暖一般,我将头轻轻地,靠了上去。
妈──
「走吧!」抬起头,我微笑。
「等一下啦!我还没跟阿姨说话的耶!」杨谦桐不满,逕自走到小格子前,轻声地和妈说了几句。
我轻轻一笑,捏捏他的耳朵,「不要和我妈说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才不会咧!」
今年,妈五十岁了,是我第十七个陪伴她的日子。
从脑海里回溯过去,我记得很清楚,妈妈她,是在九年前过世的。
那晚,是一个有皎洁月亮,却没任何云朵的夜晚,天空平淡的,只剩月光惨白的脸色。
站在急诊室前,不知是何处来的风拂起了我的发丝,我傻愣地站着,眼眶发红,鼻子也酸的难受。急诊室的灯暗了,医生一脸愧疚走了出来,和爸爸说了几句,便转身离开,没多留一刻。
我吸了吸鼻子看着爸爸,他看着前头,良久,才转过来看向我和哥哥,含泪的爸爸苦涩地牵起了嘴角,倏然跪下,紧紧地,揽住了我和哥哥。
在白色灯光照耀的走廊下,我们三人紧紧相拥,爸爸吸着鼻子;平时倔强的哥哥在也忍不住抽噎,大声地哭泣;而我,也跟着嚎啕大哭。
无论是十岁的我或者是十三岁的哥哥,都无法逼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没有妈妈。
昔今对比,十七岁的我虽然没有了儿时的伤心,但取而代之,更多的却是遗憾,埋藏在胸腔,落了地扎了根,无法拔除。
从小就被爸、妈宠惯的我,不知不觉中,公主病这彆扭的个性就融进了我的生命当中。
和妈妈感情虽然好,却总是爱为一点小事情争吵,自个儿闹彆扭不肯推让,妈妈虽然会骂我几句,最后却还是顺着我的步调。
如果那时的我懂得她的辛苦,我会不会,是孝顺的孩子?我会不会,就不会像现今一样后悔那时的幼稚?
除了厌恶过去自己的低语,最清晰的,还有当时哀慟带来的后果。
妈去世后,我心情低落地大吵大哭了好几天,不吃饭,甚至反抗爸爸和哥哥,一直坐着这些令人讨厌的行为──直到某个夜晚。
我爬起来上厕所,经过楼梯转角时,听见了爸爸还有哥哥的谈话声。
至今还不能忘记,纵使没有亲眼看见,我也能在听见的那刻,自脑中接上画面,他们俩的心,不亚于幼小的我的悲慟。
躲在转角,爸爸和哥哥低声说了什么,我听不清楚,清楚的只有爸爸的一句:「又是一天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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