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人对一件事情恐惧到极限的时候,往往会生出莫大的勇气,试着去推翻它。
他们缺个时机,我便给他们这个时机。
扬州要乱,我就添一把火。
我与丁四平在净房里吐的天翻地覆的时候,丁四平说卫栾以往谨慎地很,行事不会如此大张旗鼓。
虽说邑曲郡的方郡守是方瑱的表堂支,比方静还远,但毕竟是方姓人。以卫栾的性子,就这样杀了方郡守,还用方府的妾来做文章,必然是得了另一方的信儿。
所以用方家小支开刀,便是自己这一次败了,也还有被胁迫的说头。
而飞贲军的甲衣,与他们金甲卫一样,薄薄一层,适合贴身穿着。如今卫栾敢独身叫我与丁四平前来,他身上必然穿着甲衣,营帐外大概也布置好了护卫,一击不成,我与丁四平必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我不能妄动。
膝盖结结实实地触在了土地上,匕首的柄紧紧抵着肉,有些糙硬。粗粝的砂石与供上的青砖不同,但此刻我偏偏想起了承庆殿。
与此刻差不离的境地。
都需要我再忍忍。
忍,忍到万无一失的时候,忍到我可以一招毙命。
毕竟杀人这种事情,我是第一遭做,不敢有半点闪失。
那边卫栾见我表了态,已哈哈大笑着弯腰去扶我。他弯腰时,拎在手里的刀便换了朝向。
“孟大人来拜,当真折杀我了。”
刀背钝而润的光投在我眼前。
我又对他俯首一拜,“上将军乃国之柱石,中流砥柱。如今地宫开,天下乱,上将军能守住扬州,北上有防,南下有粮,实在是雄踞天下之霸像!下官今日拜,乃是拜未来天下霸主,上将军何必推辞!”
这些话句句情真意切,听的卫栾心里一喜。
于是他再次弯腰来扶我。
我避开,又是一拜。
俗称大礼三拜,今日我用了最重的礼来拜他。
恍惚想起那年九曲诗会,面对明诚之时我屏息凝神,毕恭毕敬,便以为这是此生最重的礼了。
后来见了圣上如孩子般喜怒无常,因修错了戾太子一节而被申饬时,我更是希望自己是个石胎泥塑的人偶。那时候连呼吸都是错的,我以为这也算是重礼。
后来见云空,中秋宴……我从未行过这在《太宗例》里最重的礼。
三拜。
传闻上古时帝王禅让,众臣便要行三拜之礼。
我捡起王忠的头,已经洗干净了,面上没有血迹,发髻也挽的整齐,然而那双眼睛却怎么也合不上。
“上将军。”
大夏以前,唯有开国大将才配得上一声上将军。大夏开国后,将军人数日增,便再没上将军这一说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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