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令走了之后,华亭县主的目光才再次落到了时春分身上,时春分有多怕她,她是看得出来的,但她身为华亭县主,怕她的人太多太多了,即便今日不是时春分,换了哪家的大家闺秀,见到她一样会怕的发抖,故而她对她的柔弱,其实也没有太多的同情。
“你是什么时候勾搭上褚令的?”
这话便说得十分重了,时春分双腿一软,再次跪了下去,这回是真的怕了。
“母亲,我没有。”她的眼眶红了起来,语气也有些更咽。
她是真的没有,直到今时今日,她都不知道褚令为什么娶她,更别谈勾搭一说了。
她若真存了这样的心思,老太太找人打死她都行,又岂会轻易让她进门?
华亭县主却并不相信,“没有?没有那阿令为什么娶你?”
自己的儿子,她自己清楚。
褚令从小就不近女色,甚至连通房丫头都不要,多少花枝招展的女人扑到他面前,他愣是没看一眼,若他真的不愿,谁也逼不了他。
如今他们顺利成亲,褚令还带着她来华亭,摆明了对这个妻子十分满意,除了他们成亲之前就有渊源以外,华亭县主想不出还有其他的可能。
时春分的眼泪掉了下来,这样的指控对她而言无疑是莫大的侮辱,她在来之前想过很多的可能,或许华亭县主会嫌弃她的家世,骂她配不上褚令,又或者会嫌她性子软弱,没有当主母的风范,可想来想去,唯独没想到她会质疑自己的人品。
自她入褚家以来,别的事情她不敢夸口,可循规蹈矩这一点,她做的比谁都好。
褚家个个嫌她,嫌她出身低微,嫌她性子软弱,可他们又何曾记得,当初是他们非要抱她回来养的,之后关于她的亲事,她更是没有做主的权利,她就这样随波逐流地嫁给了褚令,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也没有人关心过她是否快乐。
或者说,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一定是快乐的。
她怎么敢不快乐呢?
褚令是那么优秀的儿郎,家世好,相貌佳,才学品德皆是上乘,就连武功也是柳州第一。
谁嫁给了他都是快乐的,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可她就是不快乐。
褚家嫌她出身低微的时候她不快乐,外人鄙夷她家境贫寒的时候她不快乐,褚莹在茶会算计她的时候她不快乐,桑皮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时候,她也不快乐。
嫁给褚令的时间尚短,可她快乐的时间寥寥无几,可即便都这样了,华亭县主还要质疑她的品格。
她的心里可笑极了,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肆意地叫嚣着嘲笑着她,忍吧忍吧,这就是你忍了的下场,那些无中生有的罪名,全都因为你的忍耐而变得可笑至极。
华亭县主看着她默默流泪的模样,心里未觉怜悯,反而厌恶至极,“你这套对男人还算管用,对我一点用都没有,你可别告诉我,褚令当初就是吃了你这一套,才会鬼迷心窍地娶你进门?”
“呵呵……”时春分突然笑了起来,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如此又哭又笑,反倒给她寡淡的五官平添了几分明艳之色,看得华亭县主恍了恍神。
“你笑什么?”华亭县主蹙起眉头,觉得这女人未免太大胆了一些。
而在这之前,她分明觉得这女人是个软弱的胆小鬼,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她的心里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时春分收敛了笑容,抬起眸子与华亭县主对视起来,她的眼眶含着泪水,目光却无比地坚定,那种破釜沉舟的气势,就连华亭县主也怔了一怔。
“我笑母亲太过荒唐,为了怀疑我,竟连阿令的人品也一起怀疑上了。”
这话出口,华亭县主的脸色骤然一变,怒目道:“你胡说什么?”
“儿媳没有胡说。”时春分的语气出奇地平静,若非她眼里的泪水出卖了她,华亭县主还真以为她有多么坦然自若,“婚前苟且是要浸猪笼的,母亲这样怀疑儿媳,不也是轻看了阿令的人格吗?”
“你?!”华亭县主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伶牙俐齿,她看着时春分委屈的模样,一时间也觉得有些好笑,“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阿令的人品我当然信得过,你无需放在心上。”
“随口说说?”出乎人意料的是,时春分并未下她给的台阶,“母亲身为女子,理应知道这样的猜忌对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今日若非只有我与母亲在场,若是让其他人听到这样的传言,母亲是想要春分以死明志吗?”
与她之前的语气不同,她的最后一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当中带着某种被压迫的凄厉,以至于华亭县主一时竟不敢看她的眼神,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华亭县主心虚起来,她当时的确没想到这么深远,只是理所当然地觉得时春分能嫁给褚令,这当中没那么简单,却没想到这话对一个女子而言有多重,几乎是押上了时春分的名节与清白,也难怪她会这么激动。
时春分闭了闭眼,身体因为太过激动而微微颤抖,可她还是选择了冷静下来,只因她的确没有资格与华亭县主叫板,她强行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再开口时,已经恢复了之前温良恭顺的模样,只是语气还难免带着怨气,“儿媳长途跋涉有些累了,若母亲没有其他问题,那儿媳就先退下了。”
这话便是用了她之前支走褚令的借口,华亭县主就算不情不愿,也还是得放人,“那你退下吧。”
时春分没看她一眼,径直离开了现场。
等到她走了之后,华亭县主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岂有此理,她刚刚对我是什么态度,明明是我盘问她,什么时候轮到她盘问我了?”
她的贴身侍女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县主还是太仁慈了,听到她一口一个母亲,就被她给唬住了,刚才她说了半天,不还是没说大公子为什么娶她吗?”
“对啊!”华亭县主一拍脑门,银牙紧咬,“她可真够狡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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