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惨叫一声,身子往上一挺,不动了。
里头立即由极闹变为极静,死一般的僵窒,半晌,太史阑听见婆子低声道:“死胎……”
她心中“咚”地一下,随即又静了下来。
就这样罢。
从此后便是你我深仇,不死不休。
宗政惠似乎有短暂的清醒,正听见这一句,发出一声惨烈的尖叫,“我的孩儿啊——”随即再无声息。
里头又紧张起来,婆子在低喊,“不好了!快,快!”
身后风声一响,太史阑警惕地抱着景泰蓝让开,却是李秋容不顾一切扑了过来,根本没注意她们,扑到了纱帘上。
他满脸是血,脸上肌肉抽搐,眼神直勾勾地,手指将厚厚的平锦实纱凤帷生生扯出了十个洞。
太史阑瞧着他神情,心中叹息一声。宗政惠刻薄凶恶,却有这么一个人真心相护。
但此刻她没有心思感叹别人的忠心,她只想着三公有没有安排?她要如何逃出宗政惠地盘,带景泰蓝平安渡过今夜?
只要过了今夜,明日宫门一开,早朝一上,景泰蓝就没了大的危险。
最好的办法是杀了宗政惠……
李秋容忽然放开那被他死死蹂躏的屏风,霍然转身,厉声道:“杀了她们!”
他指的是太史阑和景泰蓝等三人。
这绝望愤怒之极的老太监,竟然要连景泰蓝都一起杀了。
太史阑却也一声大喊,“杀了宗政惠!”
她是乱喊,只想趁此机会让李秋容分神,好逃脱,谁知一声喊出,上头忽然传来轰然应诺之声,随即便刀剑连响,屋顶上喊杀四起。
屋顶上不仅有宗政惠的埋伏,竟然也有三公的!
或者,是容楚给她安排的高手?
紧接着远处又是一阵喧嚣,隐约有人喊“走水了”,李秋容怒极,衣袖一挥,砰一声靠西边的窗扇打开,现出西边的火光,火势不小,半边天都已经映红。
火光映着李秋容的脸,他愤怒得连眉目都已扭曲,神情狰狞。
太史阑却松了口气,宫中起火,属于紧急大险,三公便可以以此理由紧急调驻守城外的天节军,以及城内可以调动的武装力量来救护。这种情况下,某些人想要为所欲为就得有点顾忌。
她一昂头,盯着李秋容,冷冷道,“李大总管,想要赶尽杀绝?放心,我的书馆即将开张了,自有专人打理,今日我留在此处,明日满城便有新故事,你要不要听?”
别人听来,这只不过是她说她被害会传得满城风雨,李秋容却明白她指的是那些秘辛。宗政惠现今失了孩子,这个孩子本就怀胎时日太长被人猜疑,如果再传出那些要命的流言,那可就真的再无立足之地。
“太后生死未卜。”他漠然道,“老奴也没什么可挂心的,左不过大家一起死罢了。”
太史阑心里咯噔一声,这才明白三公为什么说只让宗政惠流产便是不错的结果,还是因为李秋容在,这忠心耿耿的老狗,掌握着宫廷里绝大多数力量,这里是他的地盘,如果宗政惠还能活下去,他有顾忌,自然会为了宗政惠暂时退步,留待日后报仇,如果宗政惠死了,他才不会管什么皇帝,不会管之后宗政家如何倒霉,朝局如何混乱,必然会先报仇。
“你们都退下。”李秋容一声下令,除了太史阑这边三个人,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屋顶上动静渐渐小了,但还不断有瓦片被踩动的声音,想必正在对峙。
“我知道你们想杀了她,我知道你们不想她生下这孩子,所以我做了准备。”李秋容转过身,慢吞吞地点起一盏灯火。
太史阑瞧着他的动作,觉得心腔有些发紧。
李秋容擎着灯火转过身来,青幽幽的烛光映着他的橘皮老脸,他神情漠然。
“看见这火没有?用的特制深海鲛油。”他将灯一晃,眼神阴邪,“还有特制的灯芯,风吹不灭,水浇不灭,暗器击打也不灭。”
他将灯对着地下一指,把屏风踢开了些,太史阑赫然看见地砖的缝特别宽,露出些深黑的犯着油光的东西。
“这产房是我为太后准备的,在她搬进来之前,我将这地面整个翻修过。”李秋容古怪地一笑,“现在,只要我一失手,这灯火掉下去,这间屋子,会立刻炸毁。”
他斜眼瞅着太史阑,“太史阑,你厉害,厉害到三公敢把这样的事托付给你,不过你能厉害到让我不失手么?还有上头那些高手,再厉害,敢说一定能让我不失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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