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裴玄霜给谢浔施针时,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谢浔好整以暇地躺在床上,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清净,殊不知这段闲暇的时光对于裴玄霜来讲是多么的难熬。
终于,香烛燃尽了,裴玄霜忙给谢浔起针,她心不在焉,手上便失了准头,生平头一次令病患痛楚的皱了眉。
“抱歉。”察觉到谢浔的不适,裴玄霜倍感羞愧,“我弄疼侯爷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谢浔缓缓睁开双眼,将裴玄霜的不安与内疚尽收于眼底。他随着裴玄霜收针的动作坐起身,道:“没事的,你不必紧张。”
裴玄霜欠了欠身,将银针擦拭干净,收于针袋。
谢浔盯着柳眉微皱,心思不宁的裴玄霜,嘴角泛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冷笑:“裴医女今日怎的心神不宁的,是家里面出了什么事吗?”
蓝枫已然将孙猎户一家调查了个清清楚楚,那家人确实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只是,那麻烦是昨天遇上的,裴玄霜回去的时候事情还没有发生,她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所以还是在撒谎。
很好,他倒要看看,这个寄人篱下的小医女还会说些什么拙劣的谎言来骗他。
“你若遇见了什么麻烦尽管告诉本侯,本侯都会帮你的。”谢浔端了盏茶喝了,云淡风轻地道。
“多谢侯爷挂怀,民女没事。”
裴玄霜合上药箱,不声不响地坐在窗边,开始写药方,也不知将谢浔刚才的话听进去了多少。
谢浔狭长的眸子穿过茶盖的上方瞥了裴玄霜一眼,只觉得那冰雕似的小医女是那么可恶又撩人,他撂下茶盏,擦了擦嘴道:“本侯不是送了你一个金丝楠木的药箱么?为何不用?”
裴玄霜一顿,垂眸看了眼身侧老旧的褐木药箱,回道:“我用这个药箱用习惯了,所以没换。”
谢浔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扣了扣。
“本侯送你的东西,你看过没有?”
裴玄霜正在认真地思索方子,听得谢浔的问话,敷衍道:“看过了。”
谢浔眼中闪过一丝冷笑:“此话当真?”
话中若有似无的冷意令裴玄霜神思一凛,到底转过了头来,定神看了谢浔一眼。
那雍容华贵的谢侯爷端坐在红酸枝莲花圆凳上,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乌沉沉的眸子深不见底,似乎能一眼望穿她的心。
裴玄霜握着毛笔的手指蜷缩了下,别过脸,恭谨地道:“侯爷的赏赐异常贵重,民女都仔细收好了。”
说罢,匆匆写下最后一行字,起身将药方交给了谢浔:“这是民女为侯爷新配的药方,养神安心再好不过,侯爷按时服用半月,定有好转。”
谢浔扫了眼裴玄霜递过来的方子:“裴医女不打算继续为本侯施针了是吗?”
裴玄霜一愣,淡声道:“侯爷身体大安,头疾也稳定了下来,服药调养一段时间便好。明日……民女便不来为侯爷施针了。”
谢浔倏然之间冷了脸。
“为本侯治疾,就这么令裴医女为难吗?”
分明是缓慢而略带慵懒的调子,却听得裴玄霜心头一紧,她连忙解释:“民女绝无此意,侯爷当真是误会了。”她颔首施礼,“民女医术欠佳,若有不足之处,还望侯爷海涵。”
谢浔冷笑,忽地伸出手,拽住了裴玄霜的手腕。
裴玄霜吓了一跳,用力去挣谢浔的手,奈何谢浔的力气大的可怕,无论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撼动对方分毫。
“侯爷,你想干什么?”
谢浔紧紧扣着那段皓腕,幽幽道:“不干什么,本侯就是想问一句,裴医女几次推诿不愿替本侯医治,究竟是医术不佳,还是不喜本侯啊?”
裴玄霜骇得脸色煞白。
她怒瞪着谢浔,正苦苦思索着该如何应对,谢浔忽然松开了她,没事人似的道了句:“好吧,既然你不愿意留在本侯爷身边伺候,本侯便放了你。你陪着本侯到老夫人处用早膳,用过早膳后,本侯自会派人送你回玉蜂山。”
裴玄霜握着被谢浔狠狠攥过的地方,状若惊弓之鸟,待听得谢浔邀她去齐老夫人处用早膳,更是慌乱得不知该如何自处。
谢浔盯着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二字的裴玄霜,一哂:“怎么?不愿意?”
“侯爷与老夫人共享天伦,民女一个外人前去,恐有不妥。”冷静下来后的裴玄霜道。
谢浔低低一笑:“裴医女可不是外人。”他踱步走到裴玄霜面前,轻轻按住了裴玄霜轻颤不止的肩膀,“你是本侯和老夫人的恩人,与旁人大为不同,旁人若想与本侯共进早膳,本侯未必赏他这个脸面。”
裴玄霜咬牙不语。
谢浔勾了勾唇,松开裴玄霜,大步流星走出了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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