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楼望着他的手指,轻轻蹙了蹙眉,半晌淡淡开口:“我不是稚童。”
季舟对他的回答只当不曾听见,从他膝上起了身,懒洋洋地将自己陷在靠背的柔软里,翘起二郎腿幽幽道。
“从前有一个笨蛋,从小就被爹娘丢了,丢的时候还不忘塞块刻着杜字的玉牌牌,好证明些不可更改血缘似的。”
沈长楼说:“这一切听起来像是你从烂俗话本里截的”
季舟不理会他的风凉话,继续说:“那个笨蛋既没有成为什么行侠仗义的盖世英雄,也没有做出一番杰出的世界,沦落街头做了一个乞儿,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
“有一天一个“大善人”带着自家孩子路过寺庙,为了彰显自己的善心,便将那个笨蛋收为自己孩子的伴读,好提现自己的菩萨心肠。”
“笨蛋就是笨蛋,别人给他半点好意都可以记许久,即便这伴读名为伴读实则奴才,他依旧对这份恩情感恩戴德。”
“然而那个小主子杀了人,却将污名尽数推在了那个笨蛋身上,当地县令可怜他是个孩子,未曾置他于死地,但两百零八鞭打在身上,仍然打得皮肉模糊,而“大善人”过来时他浑身皮没有一块完好,已然成为了一个血人,却一眼都没有停留,典了他的玉牌牌,带着自家小主子去最好的酒楼接风洗尘。”
“于是傻子被人打醒了,在马匪进城时那晚他锁紧了大门,眼睁睁看着那个小主子在外头被人砍成两半咯。”
季舟将果子咬得“嘎吱”作响,瞥着沈长楼笑。
“道长,你惯会剖析对错。”他说,“那你来瞧瞧,这世间百态里,那人是对是错。”
沈长楼没有答话,他早有意料地笑出声来,凑去他身边,用唇抵住了他颈侧脉搏。
他唇底下就是那人不断跳动的生机,他几乎都可以尝到沈长楼的血腥气。
但他终究舍不得,反复用唇描摹着,将那一处弄得泥泞不堪。
“不管对错,那人都已经回不了头了。”沈长楼平静地说,“即使在那人心里,自己清理掉的只是一群垃圾,然他自身也被垃圾搞脏了。”
沈长楼抬头直视着季舟,嘴角笑意寡淡,近乎凉薄,只是喟叹道:“世界上垃圾这么多,怎么可能每一个都除掉?”
“他的确没有做错。”沈长楼说,“他只是没有开那扇门,他只是胆小,他只是没有反抗的力气。”
“多么美好的借口。”
他唇角笑意淡去了,眼底冰冷得像是永冻的哀伤,浮现在深处,让人看不明白,“他只是没有勇气反抗,他只是在旁观一切恶意的发生,他只是没有阻止。”
“可是……这样的他,又与真正的凶手有什么区别?”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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