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使是这样,当车子停下,交谈结束,他独自一人坐在车里的时候,酒精将他浸得快要发霉的感觉又一次袭来。
骨头被分解,力气被攫取,只剩下一副虚张声势的脆弱皮囊,不堪一击。
江渝不在家里。
这个人总是这样,说不出门,然后必然出门。
言行总是不一致。
喝多了感觉很不好,如果待会吐了就更不好了。
凌焰不想给江渝添麻烦,他进了浴室给自己催吐。
五脏六腑被迫绞在一起的时候,生理性的泪水被刺激出来,这似乎是一个契机。一个发泄的契机。
凌焰闭眼,坐在地上靠着冰凉的墙壁,让自己慢慢哭了出来。
如果说先前只是一份沉重到窒息的痛苦。那些理所当然的怨恨一下全部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毫不留情地指责向自己。
之后,愧疚接续着痛苦,让他都不敢去想怎么再次面对那个人。
而到了这个时候,泪水冲走酒精,洗刷出了满腔的愤怒和难以抑制的憋屈。
凌焰产生一种破罐破摔的情绪。
凌季平真是可以。真的很可以。他以为他是什么,大圣人吗?心怀广阔到容纳一个不爱的女人给自己生孩子。心里怀着的,其实只是一种施舍的怜悯与无动于衷的漠然。
他甚至不配做一个父亲!
他把他当什么?
一个不能无辜牺牲的存在?还是一个——
凌焰恶毒至极地想:还是一个让她母亲无时无刻不后悔的污点、一个证据!
他为什么要允许他生下来?!
为什么!
——真好。
他又有理由去恨那个人了。
凌焰狠狠捂住眼睛,死命咬住呜咽,可是当力气用尽,泪水却怎么都止不住。
原来如此。
在接受了凌季平的不爱后,方明映对他的漠视也有了理由,同样因为不爱。
他这样的存在,有什么值得爱的。
江渝听到声响,抱着两盆长势喜人肉嘟嘟的多肉进浴室的时候,差点被凌焰横在地上的长腿绊了一跤。
凌焰很尴尬,尴尬到不敢看江渝,快速倚墙站了起来,转开脸,垂着头,然后就要往外走。
二十岁出头的男孩,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情绪很难藏得住。
江渝其实是吓了一跳的。
眼前这个从地上狼狈爬起来的凌焰,满头大汗,额角留有狠力按下的指印。因为哭过一场,脸色发红,英俊潮湿的眉眼耷拉着,水汽弥漫,还沾着透明泪滴的乌黑眼睫根根分明,带着几分凌厉,又无端显得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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