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位贵客叫苏芷北啊?”中年人一步一步缓缓走来,不过迈了两叁次,竟转瞬之间已到木笼中心,“若是让小老儿找出来,可就没那么好脾气待你了。”
苏芷北手中浸出一层冷汗,她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如此强烈的杀气了。
心跳声在一片死寂中格外刺耳。
“合阵!”冲在最前方的领路人再次下令。
二十柄飞剑又重新聚集起来,以上品灵石为基础,立刻搭建起一种闻所未闻的金属性阵法。
想来魔教修炼功法与正道不同,阵法和招式也经常变化莫测,而他们在生死场上摸爬滚打训练出来的配合度,远不是平安成长的正派人士所能想象的。
领路人呵道:“看您是前辈,莫怪我没事先提醒过。您的修为不过刚刚上八重天,我们单个虽及不上您,但合起来恐怕未知谁胜谁负!”
幽冥殿这次执行任务的人里,两个七重天中期,五个六重天,十叁个五重天,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能手,未尝不能敌一敌这单枪匹马的木灵根。
阵法如风火轮般旋转起来,滋出的星星火花溅到木笼上,竟能侵蚀出碗口大小的漏洞。
中年人脸色微凝,抬抬嘴角道:“有两下子。”
他手印再次变化,掌中木簪似春日新芽,猛烈地成长起来,发芽、抽条,最后出落为一株百年雪松,悍然撞向金光熠熠的阵法。
天地间迸发出刺目的白光,阵阵青烟在两股力量的来回拉锯中漫满了整座木笼,伸手不见五指。
雪松的枝丫渐渐被高速旋转的阵法磨为飞灰,直到根也磨尽了,给众人脚下的丛林铺上一层厚厚的白灰,仿佛凛冬已至。
领路人喘着粗气笑道:“木灵根就是木灵根,连法宝都被我们毁了,你又能如何?”
中年人“哎呀”一声,一拍脑袋:“少了一根可怎么办,回家要被媳妇骂的呀!”
他似是着急地踱了几步,旋即粲然笑道:“这树林里这么多枝丫,随便拿一根也就可以了呀。”
众人还未领悟话中真意,只见树林中飞出成百上千根小树枝,肆无忌惮地膨胀起来。
原来中年人头上那根木簪并非法宝,不过是路边随手捡的枝条罢了。他逗弄这群年轻人,就像逮着了老鼠的猫,非要一点一点玩死才肯罢休。
在成百上千巨树的攻击下,小小阵法摇摇欲坠。
“头儿,撑不住啦!”有个黑衣人咬着牙道。
回答他的并不是领路人,而是拉着苏芷北的首领:“一队二队留,其他人跟我走。”
这并不是如何温润的声音,像磨刀石般沙哑,利落,毫不留情。
他口中喃喃有词,苏芷北感觉自己的身体突然变得很轻很轻,一阵风把她往阵法外吹。在她回眸的最后一秒,她看到骤然撤出六个人的阵法如泡沫般被层层巨木碾碎,飘零的木屑中夹杂着淅淅沥沥的血水,像一场盛世烟花,在眼前爆裂开来。
红中带绿,绿中带红。
下一秒,是久违的天空。
首领拉着呆愣的她,头也不回地逃向远方。
中年人皱了皱眉,挥散眼前扰人的烟雾,终于在木笼外圈找到几张瞬移符。
想来是他们借着阵法溅射出的漏洞,趁烟雾弥漫,把符纸传送出去,关键时刻可以帮助他们瞬移出圈。
可惜呀可惜呀,送掉了叁分之二人的性命才得以拖延出这一瞬间,如此断臂式的自救方法,又能用几次呢?
六人飞了许久,终于找到个隐蔽的山洞暂作休息。
黑衣人们都不同程度地负了伤,有的是建阵的时候被巨木划的,有的是出逃的时候被能量炸的。
他们互相上药,有序而平静。
苏芷北完好无缺地坐在人群中,脑海里全是刚才回眸那一眼,身体竟忍不住地开始发抖。
她从一开始就是名门子弟,做任何事,参加任何比赛,永远都被教导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比武从来是点到为止。弟子间恭谦礼让,师尊间即使有恩怨也是嘴炮解决。
但幽冥殿不同,它撕开这个世界繁华热闹的表象,去给她看所有不近人情的冷漠。
在这里,人只是工具,可以为了钱奉上大把大把的鲜血,可以漠视一切感情与礼教。
首领看着苏芷北苍白的脸色,一边运功,一边不咸不淡道:“姑娘如果有起死回生之法,救他们回来亦未尝不可。”
苏芷北瞪他那一眼,可以说是穷尽了一生的愤恨和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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