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铄横看竖看也没看出所以然来:&ldo;要调人回来,莫非是因为粮秣不济?可齐叔父起兵时也说过了,我大军坐拥江淮盐利,难道连叛军也耗不过没?&rdo;
齐行简摇头:&ldo;振奋军心之言,如何能当得了真,康、石二逆坐拥的是天底下最精锐的兵卒,如缺粮草,四处流窜,就地劫掠。&rdo;
&ldo;朝廷要供给大军粮草,则要通过江淮转运至北地,折损颇大,难以为继。&rdo;
许宸冷笑道:&ldo;如兵出西域,则可先寻回鹘借得粮草,可暂时舒解压力。&rdo;
许铄听了,道:&ldo;既然是粮草不济,先找回鹘借粮,也不失为上上之选。&rdo;
&ldo;找回鹘借粮?借了拿什么还?&rdo;许宸有些生气,&ldo;当年回鹘兵出,是拿了洛阳去还,如今,干脆把长安拱手让人好了?&rdo;
许宸戎马多年,平日温温和和,一生起气来,声如震雷,万分骇人。
许铄缩着脖子申辩:&ldo;只要熬过这一阵,河北的战事结束了,朝廷定能凑出钱帛来。&rdo;
齐行简轻声一笑:&ldo;如河北的战事不结束呢?&rdo;
许如是想了想,道:&ldo;河北的大军不统一节制,便不能锁死河北,战事便很难结束。&rdo;
&ldo;菩提心,你这不是等于没说吗?天下兵马大元帅,这个位置谁能当得?&rdo;许铄抱怨,官军的天下兵马大元帅正是皇帝心中猜忌,唯恐被许宸、齐行简捏着兵权,学他从前那样&ldo;遥尊上皇&rdo;,被逼退位,反不肯设置。
&ldo;我以为,阿兄就不错啊。&rdo;许如是笑眯眯地指了指许铄。
&ldo;孩子话。&rdo;许铄乐了,&ldo;要我去又有什么用?&rdo;
齐行简却略有些失神。
自遇见许如是之后,这段日子他总是想起阿萧。
阿萧其实常常耐着性子激励人,不论是他还是鲍妩。当年鲍妩寄人篱下,颇有些敏感,她安慰鲍妩的时候,便轻声细语,笑也笑得温和。
但与人混熟了以后,便容易蹬鼻子上脸。往往激励里也似这般,还含着几分戏谑和调侃,仿佛显得更亲近才会更随意。
许宸也笑了:&ldo;什么都是你阿兄好?你阿兄恐怕连怎么传递军命都闹不明白。&rdo;
许如是不以为然,她偏了偏头,道:&ldo;不通兵事才好呢。仗又不要你来打,军中有的是能打仗的人,阿兄是江都王,是皇长孙,你手底下有打仗的人,叫他去打便是了。&rdo;
齐行简瞥了她一眼,这小娘子身上好似罩着一层迷雾,他总以为能揭开她身上的秘密,她却泥鳅游鱼似的,避重就轻,巧言令色,轻易就敷衍过去,身上的迷雾总似拨不尽似的。
他沉默了片刻,道:&ldo;江都王占着正统的名义,就算资历稍嫌不足,也足以激励军心。娘子的意思是,江都王占据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名头,另择人通过江都王发号施令?&rdo;
将名义和实权分割在两个人身上。
如此一来,占着名头的许铄因为不会打仗,根本无力指挥军队造反,而掌握实权的人名不正言不顺,一旦脱离许铄,其军令便大打折扣。圣人所担忧情形,很难复现。
许如是暗自感叹:齐行简在这方面的领悟能力和反应能力真是不错,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料。
但她嘴上肯定不会直接承认,她只是一脸茫然。
许宸目中异彩连连,他顾不得许如是和许铄,直接看向齐行简:&ldo;繁之兄?&rdo;
&ldo;齐某以为,&rdo;齐行简缓缓点头,&ldo;可以一试。&rdo;
如果说刚才,许宸还有考教许铄的意思,现在他也顾不上这些了,许如是和许铄被撂在了一边,话也插不进去,就只能听着了。许如是捡着手边的书看了看。
天色渐晚,齐行简告了辞,许如是和许铄也要各自离开。
齐行简看了一眼许如是手边的书,忽然道:&ldo;怎么,娘子也敬慕淮阴侯?&rdo;
许如是一见他说话,心里的弦就绷紧了:&ldo;随手就翻到这页儿来了。叔父也敬慕……他?&rdo;
不禁扬起笑容:&ldo;这倒也是,淮阴侯的背水一战、垓下之战打得实在漂亮。&rdo;
齐行简淡淡道:&ldo;垓下之战,若非项王只余十万兵马……若非项王不肯过江东,哪里还有……&rdo;他话没说完,便开始摇头。俨然一幅瞧不起人的样子。
许如是听得心里无名火起,忍不住反唇相讥道:&ldo;打仗的事儿,能单纯从人数上比?精兵能和普通的兵卒相提并论?叛军那边还只剩五万人,朝廷怎么几十万都拿不下来?再者说了,项王只剩十万兵卒,那是他自己战略不成,淮阴侯能赢他一次,就能赢他……&rdo;
许宸和许铄听她扬声说话,不禁都向她看过来,许如是讪讪收声。
小娘子就像只炸了毛的小母鸡,扬着翅膀要护犊子似的。齐行简耐人寻味地笑了笑,拱手道:&ldo;齐某告辞。&rdo;
许如是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不禁觉得有些怪异。他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许铄出门的时候,突然找她说:&ldo;菩提心,我记得我那儿有从汉墓里得来笑淮阴侯著的兵书三卷,你要拿去看吗?&rdo;
&ldo;那敢情好。&rdo;许如是惊喜拍了拍手,&ldo;你不看吗?&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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