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可能会有更多的人上当受骗,被谋财,被害命,会有更多的人不知道世上最可怕的不是癌症,不是猛虎苛政,甚至不是日本地震,而是人心,识破人心惊破胆的人心。400txt
我在j医院认识了很多病友。病友关系不同于其他朋友、同学、同事的社交关系,它类似战友,却又不仅仅是战友,类似师徒,却又不仅仅是师徒,类似兄弟姐妹,却又不仅仅是兄弟姐妹。人与人若有共同点,会彼此吸引得很快,人与人若有共同病症,会彼此怜惜理解得很快。所以,我在j医院半年结交的病友,情分不比和我朝夕相处十几年的哥们姐们浅。
其中有一个刘姐姐。
刘姐和张哥曾经一度也是j医院22楼的著名人物。这对小夫妻的著名更多来自于张哥,一个和光头同年的胖娃娃脸小伙子。他们是常州人,酒店厨师和餐厅招待员的爱情故事。刘姐一病四年,巨大的经济压力活生生把一个文化程度不高的二级厨师逼成了一个高素质高科技的纳米吸波材料企业家。由此可见,有人能把灾难变成转机,有人会把转机变成灾难。我和刘姐年纪相仿,同病相怜的苦命姐妹,张哥和光头同年,名副其实的难兄难弟。我们都各有一个儿子,她儿子15个月的时候查出乳腺癌,而土豆14个月我一病不起。太多相似,让我们两个家庭彼此信任,彼此支持,彼此加油。
话说我继续打赫塞汀,光头把心提到嗓子眼守在床边寸步不离的时候,张哥电话来了,第一句话带着哭腔“赵哥,我们有救了”
刘姐比我悲催,我打赫塞汀联合化疗,她打阿瓦斯汀联合化疗,两家比着烧钱,不过她比我不幸,停了化疗只打阿瓦斯汀都不行,肺转移病灶仍然不停长大。化疗若是能解决问题,癌症也就不是绝症了,于是走投无路的人四处寻活路。然后出现了一个此番故事的关键人物,刘姐妈妈的同事陈病友,此番事件里,她一直为自己化名陈圆圆。
陈是个非常有故事的人,乳腺癌晚期患者,曾经一度在出租车公司和刘妈妈是同事,结婚离婚,结婚离婚,自己还开鞭炮厂,鞭炮厂爆炸炸死了工人惹上了官司如此云云。这些故事我们都不关心,我们关心的是她确确实实是个乳腺癌晚期病人,五年前癌细胞到处转移,可是,她医好了现在活得像个正常人。刘妈妈亲历,因此刘妈妈求她给条明路。
陈说,我是杨神医看好的,现在我和他一起行医看病。你让女儿赶紧来,有病友一起最好,相互照应,心里也有底数。
虽然岳母极力看好此事,但张哥有点犹豫不决,特意开车走访了陈病友和杨神医介绍的几个病人,看样子好像是那么回事。张哥电话光头,以证其实。
光头接了电话,推了所有的事情,大热天连件替换衣服都没带就火速赶往常州。陈说杨神医经常在外云游行医,见之一面犹见天颜之难。
数天后,光头回来了。光头说,我觉得靠谱。
杨神医称自己得过淋巴癌,自己把自己医好了,然后他的治病理念是:饥饿疗法加中医治疗。他有一套自己的方法控制病人饮食,只能吃葡萄芋艿,切断癌细胞供给的营养,然后中医杀灭。他的中药,养肝开始,从血液里根治癌细胞,非但肿瘤可以消失,就是血液里也决不让癌细胞有残留,所以经他治疗的病人绝不复发,绝不转移。
我们信了,确切的说,光头信了。人但凡有欲望,就会辨识不清真相,就会误判,就会被骗。哪怕这种欲望,仅仅是求生。
现在回想,存在就是合理的。之所有世上有一帮专门骗取癌症病人钱财的骗子完全合乎逻辑:没人对癌症有患病经验,没人对得癌症有充足的准备和了解。即便手法再过低俗的骗子,稍微有所准备个几日,骗骗毫无经验的病人和家属那绝对是如同囊中取物。金贵银贵不如命贵,癌症病人和家属是最缺钱的,但是却最舍得花钱。若是你对癌症病人说花钱能买命,不说病人本身,病人家属就会立马卖血剜肉割肾换了钱捧给你。病急乱投医是古语,是病急之后很难绕开的传统骗局故事。
更何况,有时候很多骗局是很多人合伙精心设计的一场连环计。
话说杨神医是个五六十岁的男人,常州人,长脸颊,戴茶色眼镜,微微秃顶,事后得知他仅仅是一个什么厂子或者学校的校医,还不干很多年了,所以,没有行医执照。初见他我心里很是嘀咕,本能反应真的不敢也不想相信他。然而大势所趋只能就范:毕竟,就像刘妈妈说的,我们这种病,如果医院有办法,化疗能做得好,就不会是绝症了。
杨神医很是神奇,听了我的病情告诉光头,必须马上由他治病,再拖病情延误他就不接手了。他建议把我们到黄山一个村落去治病,那里山好水好空气好有利病情调理,同时他说,如果去黄山,我保证三个月根治,如果不去黄山在上海吃我的药也可以,我估计只能保证你5年不复发。
如果都决计十五万左右的花费去治病了,那么我没有理由留在上海治病,一番生活两番做,为啥留给他一个五年后复发的机会呢?我心一横牙一咬,我去黄山。
光头借了志军大哥的商务车,晃晃悠悠带着全身骨转移的我,去了那个距离上海开车差不多一天的黄山深处。从山脚下上山,只有一条小路,窄的商务车险些开不上去,上山和下山同样需要将近两个小时蜿蜒环绕颠簸忐忑的山路。现在回想起来,我在玩命,我的骨头若是开车颠簸稍微一个不慎,就是全身瘫痪一世卧床。
我玩命拼命地想活下来,就像刘姐姐金伯伯一样。然而,他们不如我幸运,因为他们拼命上黄山活命的结果是下了黄泉。此次去黄山治病的三个人里,我是唯一的幸存者。据我所知看到我们去黄山求医尾随而去的人家也统统是人财两空的下场。
刘姐姐早我五天进山进了治疗。杨神医给我们的方略是禁止吃任何食物,除了芋艿和葡萄。他专门派一个叫做李忽悠的人负责我们的饮食药物。李忽悠称他是2年前的胃癌患者,杨神医帮他医治痊愈,为了报恩来帮杨神医治病救人的。我们长期观察这位得了胃癌的李忽悠先生,发现他每顿吃三碗米饭,能一个人扛着大冰箱在村民间搬家,而且还时不时在村里偷个南瓜啥的。不说胃口体力,这远非一个得过重病经历过生死的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李忽悠的所作所为罄竹难书,若我有时间精力,我会把这段日子写成纪实小说,太多戏剧太多故事太多人性。我有时候甚至觉得我在黄山经历了一场电视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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