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草民见过大人。&rdo;嘶哑的声音响起,就跟破锣一般让人不适。
此时满堂寂静,多少人都在打量着眼神都有些呆滞的丑陋之人。要说这是刘家兴,别说是见过的,就是没见过的也不敢相信。谁不知道章秀才是十里八村少有的秀才爷,他能找个这人不人鬼不鬼的结亲?
然而就在张元横出现的一瞬间,一直嘴硬的张妈张张嘴却没再说出一句话来。她背光跪着,低着头不肯再有动作,更不看一眼自家的儿子。只是背光的身影越发苍老。
&ldo;堂下何人?&rdo;
&ldo;草民张元横,也是刘家兴!&rdo;一句话,几乎毫不费力的戳破了张妈所有的狡辩。
刘家兴身患奇症,常年要以水银入药遏制,此时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同。许楚不知道他可曾寻大夫瞧过,还是一直只用水银膏,可心里却清楚,水银中毒肌肤上也会表现为红色斑丘疹。甚至发展成四肢、头面部,进而全身都出现可融合成片状或溃疡,严重者可出现剥脱性皮炎。
也许刘家兴最初时候的确出现过毒疮,可后来水银使用不当,长期依赖添置了过度水银的药物,继而使得身体情况出现了恶性循环。
&ldo;一切都是草民的主使,是草民心有不甘回来报复,杀了章秋娘&rdo;说着,他已经重重的将额头磕到了地上,而后挺起后脊无力道,&ldo;八年前,草民险些被于富贵害了,饶是侥幸活命也留了满身伤疤。且他还娶了草民曾经的未婚妻,左拥右抱好不得意,所以草民心中不忿,才铸下大错。&rdo;
他说的有条不紊,丝毫没有狡辩跟狰狞,倒像是一切都在他预料之中一般。只看这份清晰跟沉稳,就莫名的让人生了些许好感。
&ldo;你可知你说的是什么?&rdo;
&ldo;草民自然知道,&rdo;刘家兴声音越发嘶哑干涸,他从怀里取出一个茶包递过去,&ldo;这是余下的押不芦,草民也随身带了过来。&rdo;
他是一心认罪,几乎将所有的罪名都拢到自己头上,所以一干供词跟证物都早已备好,甚至无懈可击。
许楚清明的目光掠过他,看向一言不发只死死看着身前地上青砖的张妈,却见她脸颊抽动露出了苦笑表情。
满堂震惊之中,她终于开口,疲惫不堪,带着几分心灰意冷沙哑道:&ldo;不关他的事,是我一意孤行杀了人。&rdo;此时她方抬头,&ldo;口技是我家中绝学,我儿虽然学过一些却并不入门他手中的押不芦,也是从我这抢过去的,为的就是防着我对章氏下手。&rdo;
对于她的这话,许楚是认可的。要是刘家兴真会口技,那也不至于张妈都传开了驯家畜的名声,他却未能如此。
&ldo;他心善不忍报复,可我却不能。当年就因为章家人不分青红皂白,使得我一家被除族,又因章氏秋娘心狠不肯说实话,使得我们家破人亡远走他乡。&rdo;张妈缓缓看向许楚,满目通红晦暗艰涩道,&ldo;我男人抑郁而终,却不能入祖坟,只能在异乡草草下葬。而我儿在大好的年纪,得了奇病不说还浑身都是烫伤,更因着伤口溃烂几度险些丧命&rdo;
&ldo;娘&rdo;刘家兴心怀绝望,这一声娘却不知包含了多少痛跟难。
话及此处,众人都默然不语,只看着因哽咽跟愤愤而浑身颤抖的张妈诉说曾经的冤屈。
其实任谁遇到这种事情,大概也不会心如止水。何况,准儿媳跟大仇人成了亲,日子还过的挺风光的,她心中相比更加不平。
她的目光茫然的扫过堂上,咬牙切齿的看向于富贵,而后又轻轻落在自家受尽折磨的儿子身上,声音恍惚无力道:&ldo;当时我下手的时候,章氏其实是醒过来过,她看着我笑叫我大娘&rdo;
也正是如此,她才心中不忍,将一枚铜板放进她嘴里,只求她转世转个好人家,能忘却前世之事。说起来,那枚铜板还是最初时候章秋娘给她的
张妈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明显露出了一抹痛苦跟悔意。而因着用药过度有些木讷的刘家兴,面上也有了变化,然而所有的表情最后都化为无奈。
她咧着嘴,手哆哆嗦嗦的抬起抹了一把泪,然后伸向刘家兴的方向,似乎想要再摸一摸自家儿子。可还未等她触摸到,整个人突然就恍惚起来。
许楚脸色一变,冷声喊道:&ldo;快&rdo;
随着她的声音响起,一直负手立在后堂听审的萧清朗赫然出现,他伸手捏住张妈的手,然而为时已晚。基本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倏然转身想要握住刘家兴的双手,然而依旧迟了一步,刘家兴已经憋足了劲儿跃起抢过李捕头手中的押不芦吞下。
押不芦虽然磨成药粉之后药性减小,可服用过量依旧可以轻易夺人性命。
第九十七章沧桑年卷(二)
&ldo;大人,速让人准备甘草、黄糖&rdo;许楚迅速行至萧清朗身侧,想要给刘家兴看诊。然而刘家兴此时一心赴死,又怎会如她所愿?他干咳着,摇头道,&ldo;我活着,就备受煎熬,蒙受不白之冤却不肯为自己害了秋娘。哪知道最后,依旧还是害了她我以为我们卖身为奴就能回归故里,经历了那么多,我娘的心结也该解开了,哪里知道咳咳&rdo;
&ldo;若有来生,我宁愿上山下地也再不&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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