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也不强求什么了。
当年强求了一回,儿子没了。
十年前又强求了一回,孙子也走了。
上个月老彭在家人没了,一个多星期才叫人发现,儿子女儿孙子孙女全都忙,忙得连丧事都花钱雇人来办了一条,瞧着是风光,还有专门哭丧的,可他们村里谁都没羡慕,好几天村里都没人去村口槐树下说笑
家里还是那样,二十年前的那种老式小二层,上下对得笔直,上面两间卧室,下面也是两间房,一间当堂屋,一间则是带楼梯的过道房,小二层独栋建筑旁左边挨着搭了个青瓦顶的单边斜脊偏房作为厨房。
院子的右边单独起了个红砖平房,墙壁早就被水渍侵蚀,没有刷墙漆的水泥墙面坑坑洼洼,还起了一道道绿色的青苔。
推开虚掩的半腰院门,赵老爷子指了指红砖平房说:“装了电热水器,知道你们年轻人讲究,洗澡的地方和茅坑都隔开了,还装了纱窗和纱帘门,等天再热点儿,要用的时候用扇子扇一扇就不怕蚊子咬了。”
赵匪反手把行李包扛肩上,大大咧咧地走过去推开门瞅了瞅,故意笑着说:“可以啊老头子,还挺会赶时髦的,也好,免得你要洗个澡还得一瓢一瓢把洗澡水打过去。”
赵老爷子反应了一会儿才听懂赵匪这是在说他老了,连桶洗澡水都提不动了,顿时拉长了脸,冷哼一声就加快脚步上了台阶,进了堂屋里头。
赵匪抬手擦了擦鼻翼,闻到股九神花露水的味儿,知道他回来前这老头子肯定是眼巴巴将屋里屋外打扫过了。
打电话的时候还说得那么冷淡,其实比谁都盼望着他能回来吧。
按照他现在糊口的工作,其实不是不能回来。
可是他也怕啊。
怕回来了,天天住在村里,天天看着这些人,天天跟楚欣隔着一座山,一个在坟堆外头,一个在坟堆里头,总怕哪一天忍不住就心里生出恨来。
别人都以为他是气性大,一走就是十年,从来没回来过,其实赵匪知道自己就是个胆小鬼。
站在院子里,抬头眯着眼看对面的大山,赵匪站了许久,听见身后屋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地咳嗽声,他终究是皱着眉转身进了屋。
“还咳嗽呢?吃药了吗?成天也别抽你那自己种的叶子烟了,劲儿大”
第3章上坟
堂屋里靠墙的位置摆着张老旧的四方桌,桌面上还有赵匪小时候用小刀刻的划痕。
赵老爷子坐在桌对面的老式凉竹躺椅上,依旧捧着他那个黑灰色旧茶杯。
赵匪上楼把行李包放好了,噔噔噔下楼坐在四方桌边上的长凳上,左右看了看,手掌撑在大腿上搓了搓,抬头看看老头儿,又低头看看水泥地面,一副有话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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