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梨心急如焚,勉强维持镇定神色,其实衣袖下的帕子已经被搅得不成型了。
烟年比她沉着,在前去东池院途中,不露痕迹地向后扫了一眼,轻声道:“柴房是么,我自己去便是,你去把丫鬟们赶走。”
翠梨这才发现了遥遥躲在树后的几个丫鬟,顿感羞愧难当:做了那么多年细作,竟还会犯此等低级的错误。
她点了点头,立刻前去打发人。
烟年则摇着小扇,假作赏荷,脚步悄悄往东池院前去。
东池院荒废已久,只有两下人会不定时前来洒扫,门上落了锁,庭中伸出两根老树枝桠,看着分外凄冷。
烟年走到门前,脚下忽然一顿。
她闻见了空气中似有若无的血腥气。
来不及多思考,她静观四下无人,墙头也无暗卫值守,迅速从墙边坍塌的狗洞钻了进去。
专业细作,干惯脏活,钻狗洞毫无心理负担。
她拍了拍裙摆,拔下发钗握在手中,推开柴房门。
血腥气顷刻充满她的鼻腔。
蒺藜伏在茅草堆上,面色脆如金纸,双臂与腰侧的伤口简单扎了两条残布,额上的淤青触目惊心。
血浸透了布条,他在烟年震惊的目光中昂起头,对她虚弱地一笑:“烟姐。”
*
蒺藜是逃来的。
不知何人出卖了他,皇城司清晨摸到了他藏身之处,可怜蒺藜大清早被惊醒,漱口都没来得及漱,便开始了逃命之旅。
边逃边骂那无名同僚缺德,自己把他当战友,他拿自己当业绩!奈何明月照沟渠啊!
一人逃,一伙人追,蒺藜试了各种躲法:伪装成路人,藏入女子香闺,趴房梁……但总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日后,体力消耗殆尽,山穷水尽之时,只能跟着乌都古的指引,藏到了叶府的柴房中。
今晨,乌都古带翠梨找到了他。
翠梨这些年被烟年护得太好,没见过世面,遇到此情此景,吓得六神无主,连忙去告知了烟年。
蒺藜拖着满身伤口,在此苦等多时,直到见到烟年站在面前,他才彻底安下心来。
“烟姐?”
烟年不答。
蒺藜顿感不妙,模模糊糊睁开眼,烟年的脸逆着光,看不出神情如何。
烟年知道,她应该立刻把蒺藜赶走。
是的,立刻,多一秒都不行,优秀的细作应当有宏大的格局,隐藏自己直到最后一刻,成为累赘时则慷慨赴死,一切为了任务。
为了伟大的、该死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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