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一盏昏黄油灯,将季怀真的脸照得一半明一半暗,燕迟盯着瞧,过了半晌,才哑声道:“知道了。”
季怀真抬眼看他:“跟谁说知道了?”
“陆拾遗……”
“再说!”他长枪又往前一指。
燕迟不吭声,嘴巴张张合合,一想到那二字,颇为羞赧惧涩。
季怀真见他这样的反应,知晓他是明白了,也不逼他,长枪一收,得意道:“你心里明白就行,那两个字,我也只允你喊,该好好谢谢大人才是。”
旁人敢这样喊他的,除了季晚侠和白雪,其余都死了。
有一人还活着,不过将来也是要死。
他打发燕迟去睡觉,而自己则坐在案前,反复标注研究从凭栏村到汶阳城的地形图。
今日同路小佳商议的事,他无法保证万无一失,只得尽人事听天命,若他赌对了,凭栏村留下的二百余草原游民连带自己带来的一千亲卫全部可活,若赌输了……
季怀真没有再想下去,灯一吹熄,屋内陷入一片漆黑。
翌日一早,汶阳城内早起的商贩走卒最先发现不对劲。
城内的兵竟比平常多了足足一倍,且不断源源增加。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消息如飞般,顷刻间传遍大街小巷,上至书院茶楼,下至闹市赌场,都在议论同一件事——陆拾遗!
有人说鞑靼人要攻城,是因为要抓这个叫陆拾遗的;还有人说陆拾遗投敌叛国,引狼入室。消息纷纷扬扬,越传越夸张,倒最后竟成了陆拾遗本就是鞑靼人,这是鞑靼狼子野心,多年前布下的一道棋。
路小佳功成身退,快马加鞭赶在天黑前回了凭栏村,与此同时,季怀真派出的斥候也带回消息,鞑靼骑兵已集合完毕,正朝凭栏村的方向浩浩荡荡突袭过来。
一个战前人人自危的不眠之夜,就此拉开帷幕——
夜间,众人严阵以待,守在各自位置上。
季怀真看燕迟拿着块羊皮擦刀,突然一看路小佳:“都这时候了,你这柄昙华还是不打算用?”
路小佳道:“估计要用了,我看跑不掉的时候,就抽出来照脖子上一抹,省的被鞑靼人抓走。”他想起听来的坊间传说,害怕道:“我还没和鞑靼人交手过,听说他们天性嗜血,手段残忍,喜欢折磨俘虏,还会吃人。”
“吃人算什么折磨。”季怀真嗤笑一声,“见过活剥人皮没?”
“大人见过?”
“当然。”季怀真一笑。
燕迟这时才抬头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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