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紧张地搓了搓手心,低眉折腰,坐立难安地坐在八仙桌角落。
“吃吧。”杨绯月给祖父夹了一块肉,“把小树照顾得这般伶俐,委实费心。”
“多谢小姐赏赐。”
小楼玉树第一次见祖父吃肉,担心祖父的牙齿会疼,急切的目光始终盯着祖父,但祖父小口小口地进食,能吃下肉,他激动地给祖父夹肉。
晚上,他本想与祖父一块睡,然而家里只有一张床,祖父却提议去柴房睡。
杨绯月抱起香喷喷的楼玉树坐在床上,声音温柔得像一首安眠曲:“小树,你喜欢阿娘还是喜欢祖父?”
“喜欢祖父。”小楼玉树毫不迟疑地脱口而出,又犯难地补充说,“小树也喜欢阿娘。”
杨绯月温和的脸上浮现丝丝冷意,嘟囔一句:“这老头倒是有价值的。”
每晚就寝之前,祖父总要给他讲故事,楼玉树早已习惯被哄睡。
他想让温柔的阿娘讲讲故事,可杨绯月却不愿意,只轻声地安慰他:“快睡,明日还早起。”
他撇嘴地躲进被里,里面充满香香的阿娘气息,却没有熟悉的祖父药味,有点睡不着。
转头看阿娘,她已经安然入睡。
他闭上眼睛,嘴角咧出灿烂的笑容,扑进阿娘的怀里。
从今天开始,他有阿娘了。
明天他要去壮石面前炫耀他有个漂亮的阿娘。
春夜寒潮入窗,依旧有些寒冷。祖父坐在干稻草上,皴裂而粗糙的手指摩挲小树虎头帽上柔软的毛球。
这是老婆子做的冬帽,他还记得老婆子在烛光中用那双看不清东西的眼睛缝针的样子,手指被刺了好几针。
他劝她早点休息,老婆子咳嗽了几声,瞪了他一眼,骂骂咧咧的,驱赶他去给小树盖被子。
现在,他忘了老婆子骂他什么了。
可惜老婆子没看到小树戴上帽子时那般活泼可爱的样子,尸骨已寒。
月光清幽地爬进破烂的窗口,沉寂的夜里,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想起老伴儿与小树,泪水噙在眼眶,就连混沌的脑袋都不清晰。
小树第一次没跟他睡觉,他很不习惯,心里更难受。
但他替小树开心,因为小孩要回去享受富贵生活,这是他们黄土之上的贫贱奴籍羡慕不来的生活。
只是一想到以后小树也会忘了他,亦或许当小树长大后想起他,他这把老骨头早就入土为安,便无法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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