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嘉,现在是什么时辰?”她问懒洋洋扑腾着双翼的神鸟。
“三个夜晚。”羽嘉闷声道,它哪知人间时辰,只知日升日落三回,言语间尽是对主人离去时日颇久的不满。
弥泱无奈地一笑,举目远眺青石大道南北两面的树林,流光入手,潇湘林和乌瑶林都已笼罩在淡淡的白色结界下,奎山已将两国之事安排妥当,垠渊即刻也会到来同自己会合。正想着,一袭黑色身影落到跟前,在羽嘉喷火的眼神中,来人后退两步躲到她身后,一人一鸟,在苍穹下相对而立,场面甚是可笑。
“羽嘉,垠渊。”她站在暗中较劲的两位中间,提醒他们正事要紧。
“它为何还是如此恨我?”垠渊低着头呢喃,恐怕自己一生都无法求得神鸟原谅。
羽嘉凌空长鸣,烛照之火从它展距数千里的双翼内燃起,平铺在大地正中狭长的青石大道上方,幽蓝色和赤金色的流光涌向金色烬火,上空中燃烧的烬火在流光中尽化为点点金光。如同一只有力的铁爪牢牢抓住地面,金光笼罩在归藏川上,将绵延两千余里的青色与世隔绝。
一粒火苗落在青石上,形成一支尖锐的火箭,倒插在弥泱和垠渊中间。两人手持金鞭银剑,金辉银光自神器身上发出,缓缓流向火箭,金银交错中,火箭没入青石,伴随着凿穿大地的声音,平滑的青石上,裂开针尖大小的圆点,最终小圆点在大道上晕出一尺荧光嵌边的九芒星。
幽蓝色的火焰将九芒星点亮,在笼罩着大道的金色光幕上折射出巨大的星阵,火焰燃尽,九芒星上结起一张可透人影的蓝色星网。弥泱掌中一丝一缕的蓝光落入星网内,星网承着轻盈却带着力量的光芒下坠,因靛青色流水凝固而泛黑的川内在星芒的映耀下宛若星河。
天空中日光迅速暗淡下去,风起云涌,湛蓝的天空暗沉,墨灰色的天幕上挂着点点华光,无数星光划过,从四面八方一齐坠向大地正中央。早已接到命令不得外出的天钧丹陆两国百姓,都躲在家中,往日热闹的田间市集里,静得连飞鸟掠过的声音都显得聒噪,排列整齐的房屋内,一双双眼睛透过窗户缝偷瞄着外面的异象。
五色辰光聚集在九芒星上,汇成凌厉的剑气,闪着幽蓝色光芒的剑影自九芒星中心直穿而下,九芒星上所有的光华皆在一瞬间流向剑影,脚下的青石大道隐隐震颤,剑啸声从地底传来,风呼浪涌,沉静的川水轰鸣,被星网束缚住的亡灵依旧安睡。剑影上的一缕蓝光飘出,落到弥泱手中,翻转手掌,光芒穿破无尽的黑暗涌向她掌心,顷刻之间,九芒星内幽光四起,光影深处,寒光凛冽的蓝色长剑破开星网而出,剑身若玄冰,幽光缀其中,被封于地下三千年的绝苍剑,如离弦的箭,飞到青石上那缕蓝光下。
一左一右两道银光从剑身两侧落到青石上,化成两个身影,他们便是洞明星君和隐光星君。不似北辰南斗两位星君那般长相一致,这两位星君虽然也是同时降世,然而洞明生得深目高鼻,隐光却生得单眉细眼,唯一相同的是,他们身上凛凛不可犯的神光。
原本凝固的川水失去神力的压制,眼看就要沸腾起来,裹挟着亡灵的水流涌向九芒星正中,就要冲出地面。弥泱一手握住绝苍剑,一手将银色长剑抛入九芒星内,她掌心内的蓝光顺着玄冰剑身被注入九芒星内的长剑中,银色长剑上光芒暴涨,浮现出月白的神光。剑光牵引着流向九芒星的九个角落,青石上被撕开的缺口逐渐闭合,最后一抹月白隐入视线可及之处,九芒星消失,青石上的痕迹被抚平如初。
弥泱举起手上伴她而生的长剑,幽蓝色的神光冲破笼罩在大地上的金色密网,直冲云霄,劈开黯然无色的天宇。刹那间,风流云散,天幕如洗,日光再次洒向大地,应神剑现世感召而出的星辰,坠入天鉴台,一时间因神力而昼夜颠倒的溟洲大地,又恢复了秩序。
重见天日的两位神君朝弥泱和垠渊躬身而拜,归藏川内因神剑镇住,三千年内并无异常,洞明隐光两位星君周身亦未损伤半分,略微汇报了几句,他们便接了神谕,化作银光返归玄墟。
“让它离我远点。”剑芒森然,令人胆寒,垠渊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害怕被剑气伤到,似乎这把神剑也和羽嘉神鸟一样,对自己带着几分仇视。
“羽嘉。”弥泱握着剑朝空中喊道。
布下烬火后不知跑到何处去游荡的神鸟,在听到主人的呼唤后,急展双翼飞来,它停在弥泱身前,用羽冠不停地拂动那把幽蓝色长剑,神剑似是有所感应,不断释放出一丝丝柔和的蓝光,裹住鸟儿华丽的羽冠。
“羽嘉,灭了昧谷中的烬火,你就先回玄墟休息一段时间,待我唤你,再回来。”弥泱低头看着和绝苍剑嬉闹的神鸟。
鸟儿闻言抬头微微愣神,随即又连连点头,有绝苍剑在侧,这把神剑也可以代替自己守护主人,它吐出一团金色火雾,将主人围住带到自己背上,又转头看向一旁,垠渊正以讨好的眼神看向它,鸟儿犹豫片刻在主人的示意下弯下身子,笑得谄媚的神之副主轻轻一跃,坐在弥泱身旁,羽嘉腾空而起,朝昧谷方向飞去。
剑光自弥泱手中挥下,幽蓝色神光如同被卷起的滔滔海浪,在空中洒落成点点雨滴落尽熊熊燃烧的昧谷,三千年不灭的烬火在如梦似幻的光影中逐渐隐匿,最后被一抹神光抚尽,干涸许久的川谷泛起白金色涟漪,烈火焚断数千年的渺妄川,在涓涓流水中再次贯通,横跨溟洲的川流,将西边这方净土从大地上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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