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很满意,故意做出一副慈母的样子,捏着帕子抚了抚昝宁的鬓角,含着泪花说:“儿啊,你就是操心太过,不必担忧,一切都好。dangkanshu”
低头睥睨了下头跪着的一群亲贵,想着如今是绝好的机会,干脆把自己最想办的事给说了,不定今日就能办成了。
她假装又沾了沾眼角,说:“儿啊,你大婚也四年了,倒是有两个公主,可惜都是女孩儿。大家纷乱乱的,其实也是担心你没有皇嗣这一条。你莫有忌讳,只当是冲喜——这里有你的亲兄弟,家中不乏有小阿哥,你过继一个到身边,先当亲生的大阿哥教养着,也给后宫添点喜气,指不定等你身子骨好了,孩子就一个一个都有了。”
还有一层意思没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皇帝身子骨不好,当然要为下一任做个准备。与其等帝王崩后再乱哄哄择取,不如早点过继一个。反正不封太子,亦当太子看,若是皇帝日后无事,这位就是皇长子,若是皇帝出了“大事”,正好顺理成章作为独子继位。
于太后还有一层,这个皇嗣立好了,她再下手摆布皇帝就有了后招,再来一个年幼的小皇帝,自然任她搓圆捏扁,纳兰家这次就不仅要把控禁军,还得把中枢、地方都安插好,她自然是功莫大焉!
但这话大家不好接茬儿——本主还在那儿坐着,倒有讨论身后事的意思,谁能不忌讳?!也就太后自己不觉得自己吃相难看罢了!
太后见无人应和,只道大家不好意思说话,于是自己主动说:“我看恪亲王家的二阿哥就很不错。”
恪亲王是昝宁的兄长,母亲原是位家世不错的先帝妃子,自然被太后早早地排挤在皇位继承人之外。但旁观者清,他虽然是个闲散王爷,却看得懂朝中这些年的乱局,顿时磕磕巴巴说:“太……太后,儿臣那混小子实在太蠢笨了!”
“我看挺机灵啊。”
恪亲王拨浪鼓似的摇头:“笨!笨死了!都六岁了,手指头还没数清有几根;大字不识一个;晚上还要奶妈陪着睡,还……还尿床。”
太后“呵呵”笑了两声,笑得有些尴尬。
“孩子么,大大就好了。”
恪亲王继续拨浪鼓似的摇头:“不成,国赖长君——啊不,过继阿哥也不能叫皇上操心教养。儿臣觉得还是七弟家的大阿哥好。”
他的七弟,亦即昝宁的七弟,封做慎郡王的,顿时瞪圆了眼睛:“三哥开玩笑呢吧!我们家大阿哥虚龄才两岁。”
“正是两岁好。”恪亲王言语谆谆的,把皮球踢给他弟弟,“听管教,好塑造。你想想我们家那个,正是狗都嫌的年纪,又被他额涅宠坏了。我可不能留个祸害给皇上和太后。”
慎郡王讷于言辞,刚摇了两下头,就听太后说:“不错,慎郡王家的大阿哥我见过,虎灵灵的胖小子,一看就是聪明相。那就这么定了吧。”
慎郡王急得跪在那里身子都直直挺起来,连连摆手,然后结巴了,“不不不不……”了半天,脸憋得通红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太后觉得弄个小小孩来当大阿哥好,他可不觉得:一来这样一个祖母,前车之鉴还在床上半坐半躺着呢,哪个当亲爹的舍得自家孩子进宫受这个锦绣地狱里的活罪?二来万一自己的孩子当了下一任皇帝,他本人是本生父,历代都是最闹矛盾的那种,到时候他不直接成了太后眼中钉、肉中刺?
他何苦呢他?好好的富贵闲散王爷不做,来受这个罪?!
但见太后似乎就要拍板了,年轻而讷言的慎郡王突然“咣当”一声栽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闹把大家闹慌了,七手八脚上前又是扶又是劝。
太后自然难堪得不行,眼睑的褶子全随着抽搐,强笑着说:“怎么回事?这难道是什么坏事?”
在贪财的人看来,世上哪有人不贪财货;在好权的人看来,世上哪有人不好弄权!
太后觉得不可思议,怎么想扶谁的娃儿当皇帝的嗣子他们都推三阻四的。正如她也想不通昝宁和一个普通的宫女怎么会有两情相悦的真心。
她见昝宁冷笑着在迎枕上撇过头去,不愿意看这样的乱局。她只能皱着眉说:“赶紧的,扶慎郡王出去吧。大家也看过皇帝了,你们的孝心皇上也晓得了。这会子别扰了皇帝的清净,赶紧地都撤了吧。”
慎郡王哭闹的时候,把一串朝珠都扯散在地上,乱哄哄被一群人扶了出去。
荣聿嘟囔着:“嗬,这可是好沉香的珠子,背云记捻儿可是蜜蜡的,就这么散了一地,回头老七又要心疼东西了。”
蹲在地上一颗一颗捡拾着珠子,一路捡到了皇帝的御榻之下。
他飞速地抬头,看了昝宁一眼,恰好昝宁也朝下注目,目光便对上了。
荣聿朝旁边歪了歪嘴——那里有一个宫女和一个太监,他瞧着面生。
昝宁很轻微地摇了一下头,意思这是太后塞来的,不可信。
荣聿一咬唇,他是个活络人,大声说:“嘿,奴才僭越了,这颗珠子在万岁爷榻下滚着呢。”
转脸对离得近的那个太监说:“去外面拿根鸡毛掸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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