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荼长长地叹息,那苦楚的声音竟然有点像昝宁在西暖阁的那声长叹,她含糊地说:“是命,就谁都躲不过。我也不瞎想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没想到两个人一夜都睡得不深不熟,惺忪中醒来时,总能听见另一个人的辗转反侧。
第二天宫里听到了一个大消息:礼亲王为首的军机处,驳斥了皇后钤印的懿旨,拒绝贬斥颖嫔为答应。宫内皇后大失脸面,不由急了,命首领太监前来询问。
礼亲王不慌不忙的,当着皇帝的面对那太监侃侃而谈:“臣忝列军机,自然有匡正的职责。皇后懿旨,但言颖嫔有干政之说,却无一句实证,臣仔细问过皇上,皇上只是摇头说‘恃宠生骄得罪了人或许有,干政真说不上。’臣请问皇后,后宫之治,和睦第一,岂有妒忌一个得宠的低位嫔妃的道理?如何母仪天下?如何保得皇嗣绵延?”
他在朝政上多年,说话自然可以很犀利,而且跋扈惯了的,丝毫没有给皇后留面子。
那储秀宫的首领太监亦是听得脸色难看,在皇帝面前不敢置辩,只说:“绝不是妒忌,皇后娘娘再三说了,为的是后宫的家法。”
礼亲王冷笑道:“借家法之名处置仇雠,哼哼,也不是第一回了!”
军机处驳斥,皇帝再顺水推舟并不硬要“明白回奏”,只说“发宗人府再议吧。”
这是明显的自己也不愿意答应,只不过让礼亲王背了锅而已。
皇后气得半死,但知道找昝宁问也是枉然,最后只能到太后那里哭诉。
太后比她耐得住性子,借着“龙抬头”的日子请公主福晋们进宫吃春饼,找了个机会和礼亲王福晋说了好半天的私话,又向纳兰氏的几个命妇打听了。
回头对皇后说:“大概是为吴侧福晋的事,礼亲王铁了心要别扭到底。我姐姐气得在我这儿也抹眼泪,说贬斥吴氏也做不到了,礼邸一意孤行,不批准宗人府的折子,皇帝呢,大概也跟他一条心,用这样阳奉阴违的法子来保全齐佳氏。”
皇后不由嚷嚷:“他不过一个亲王,怎么敢这样大胆妄为?”
“他可不是普通亲王。”太后冷笑道,“他是铁帽子王,也是先帝遗诏下的辅政大臣!”
“难道入了先帝遗诏,大家就都没奈何他了?”
太后皱眉说:“你能不能先不嚷嚷?”
等皇后闭了嘴,她才说:“肯定难办。而且,若为他不肯奉诏的事撕破脸,就是你死我活的较量了,犯不着,弄垮了他,我姐姐怎么办?纳兰氏和他裹得紧,一损俱损。”
皇后恨得牙痒痒,特别是紧跟着看到内务府分发春季的宫分,颖嫔大大咧咧仍是拿着“嫔”位的衣料、首饰、物资,而且粉愈发擦得厚,眸子愈发水汪汪的尽是狐媚子劲头。
太后只能警告她:“忍!你给我忍住!现在不知道哪里传出来的谣言,说骊珠的案子就是你妒忌受宠宫人,挟私报复,闹出了人命,也轻飘飘地摘过去了。如今对付颖嫔,就是故技重施,想再杀一个宫妃。你想想,骊珠的死是三四年前的事了,如今又被谁恶意地传出来?礼亲王敢放这个谣言出来,就是不怕给你扣老大的屎盆子!”
皇后“扑通”一声跪在太后面前,几乎要嚎啕:“额涅,姑母,我这可太委屈了!”
太后说:“你这个暴脾气,也不算委屈了你。宫里宫外传这个话可不是好事。你要借着正宫规的机会,查出来是谁散布的这个话!”
第120章
皇后这里委屈万状,邱德山却因为别事而高兴异常。
织造府春贡的丝绸布匹,他代犯了肝气的太后阅看,故意指摘出问题,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最后那对双眼皮儿的金鱼眼睛一瞪:“内务府胆儿不小啊!这样的货色送过来,只怕太后恼上来得查内务府广储司的账了!”
广储司的新主事就是李得文了。太后身边最得用的总管太监发了这个话,他作为广储司负责缎匹的主事,少不得跑关系求邱德山“多多转圜”。
邱德山这日休息,他手下的小徒弟谄笑着过来说:“师傅,广储司还挺懂事的,约了您吃燕菜席。”
邱德山心里得意,但面上冷笑道:“哦哟,好像谁没吃过一顿燕菜席一样!”
小徒弟已经拿了厚厚的一份红包,足足十两银子,所以这会儿很巴结地帮说话:“广储司也不容易。原来那个主事调任了,新主事姓李,是个懂事的主儿。这次广储司凑份子,就打算好好请一请师傅您,还是给个面子吧,将来还有和内务府打交道的机会呢。”
邱德山爱理不理地说:“行吧。就是老佛爷这阵子肝气老发作,早晨起来也时不时一阵被头风。我的时间还未必都凑巧——毕竟,你们这些猴崽子太笨,若没有我担着,只怕板子早就打烂了你们的屁股了!”
邱德山是跟着太后的老人儿了,这么多年宠幸不衰,与李贵是分庭抗礼。
他这日轻松就和太后请了假,晚间打扮得如贵介公子一般,赴内务府广储司诸人的宴会。
广储司换了不少新人,邱德山不怎么认识,但大家巴结他巴结得很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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