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人影不再,只有缥缈的小调迎风而起。
听见歌声,辛朗脚步一顿。
他知道这支歌谣——是《离别曲》,相传系勇士奔赴沙场前、与家人作别时所作。
辛朗没有回头,只觉鼻腔酸涩,愧怍与悲恸在脏腑翻涌。
他明白,魏玘方才的所有言行,均是在试探他与阿萝的关系。这是魏玘存心暴露给他的,既是冷酷的威慑,也是仁慈的明示。
但不论魏玘初心如何,只要待阿萝好,就是待他辛朗好。
毕竟,身为胞兄,他已经亏欠阿萝太多了。
……
采好药草后,阿萝返回竹屋,甫一入内,便被明光晃了眼。
魏玘背靠竹椅,神态慵懒,正抛接着一柄短刀。那刀业已出鞘,外柄镶有翡翠与红玉——屋内的明光,一半出自冷刃,另一半出自宝石。
分明是危险的兵器,落入他手,竟似普通的孩童玩物。
阿萝不敢出声,怕惊扰魏玘、害他受伤。
倒是魏玘先发现她,轻车熟路地擒住短刀,将之收入鞘中、拍在桌上。
阿萝见状,松了口气。
她颦眉,道:“你总是做危险的事。”
听出她话里的担忧,魏玘挑眉,五指一曲,支颐看她,道:“我只做有把握的事。”
阿萝抿唇,不接话,提篮往桌边去。
她埋头忙碌、整理药草。魏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同你说什么了?”
阿萝头也不抬:“说了好多。”
“说他叫辛朗,说他和你是朋友,说他是巫王的儿子,说我不用在他面前行礼……”
她又想起什么,才回头:“他还叫我别和你走太近。”
魏玘没忍住,笑了一声。
这小叛徒,就这样把辛朗给卖了。
他来了兴味,凝视她,追问道:“那你呢?你怎么看我?”
阿萝眨眼:“我吗?”
她开始思考,便收指,虚虚点着唇,认真想了一阵。
“我感觉,你总是在变样子,一会儿看上去很好接近,一会儿又把人推得远远的。你像狮,也像虎,有时候有像蛇,还像受伤的小犬。”
魏玘本不露声色,听她提及小犬,当即沉了脸。
他尚未发作,又听阿萝道:“但我更希望你像鸟——快乐的、自由的鸟,不用一直呆在笼子里,可以去所有你想去的地方、见到所有你想见的人。”
阿萝转身,再度忙起来,只留给魏玘一道窈窕的紫影。
“辛朗告诉我了,你马上就要离开了。这很好,你本来也不该留在这里。”
言罢,她低头,将药草摘断,倒入药钵碾磨。
魏玘也不再开口。
竹屋内,徒留捣药笃笃,再无其余声息。
过了一阵儿,低低的响声传来——似是有人以手指叩动桌面,听着杂乱无章、分外烦闷。
片刻后,魏玘起身,走出竹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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