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脸好红。”漂亮的松竹也会脸红吗?
这回,换作魏玘不理她。
他薄唇微开,抑下极轻的一息,凝她半晌,依然没有答话。
受他一眼,阿萝心下立时明了——他在瞪她呢,是恨她又爱她、埋怨她又疼惜她,叫她好好反省、摸摸自个儿的脸去。
她的脸也是烫的,她十分清楚。她的指就捧在那里,像按着滋滋的砧板。
经此一遭,咫尺的两人陷入沉默。
沉默本该是冰凉的。可在今夜,冰凉的沉默也发烫、发热。
“窣窣……”雨还在下着。
秋时的潮溽点滴漫上,宛如藤蔓,越过窗棂,钻入静寂的厢房。
杏楼古旧,厢房也古旧。微朽的角落生了蛛网,一只蜘蛛攀在上头,似是经不住秋潮,离开遥遥欲坠的白网,向立柱徐徐爬去。
纵有细长的足,它仍爬得太缓。假使有人瞧着,几也要昏昏欲眠。
一点,又是一点……
伴着雨帘,阿萝的头逐渐低垂下去。
她软了雪臂,身子蜷在一处,终于像只真切、酣睡的猫儿,靠往了魏玘的膝侧。
阿萝确实是累了,呼吸清浅起伏。
魏玘不露声色。他目光游移,走过她睡颜、细颈、雪白的柔肩,停留她低垂、纤密的睫扇,静静注视了一阵。
哪怕熟睡,他的爱人亦似沉静的幽昙,足以夺走他所有注意。
魏玘垂眸,望向她小巧的手。他屏息,另提一腕,以极轻、微缈的力道,缓缓覆盖上去。
真小。他叹息一声。为何她这样小呢?
她这样小、这样纤柔,被他牵住时,连脉搏都要浸到他手掌里了。
魏玘合上双眼,让自己身处黑暗。他犹豫良久,心底厮杀成片,最终四散溃逃、丢盔弃甲,慢慢拢紧了掌中的小手。
“窣……”风动着。
这是温暖、腾流的一个雨夜。
濯枝的秋雨打乱清风,吹得窗棂微鼓、蜘蛛掀身摇曳。一望无垠的月辉里,万户怡然沉睡,谁也不曾受夜色惊醒。
今夜的终末,魏玘的记忆陡然闪回。
他想起了二人的初遇,受阿萝握住足踝、下拽正骨。
彼时,她泪睫扑簌,用担忧、清澈的眼望他,降下了二十余年的第一场春雨;而他,尚且傲慢无知,对自己的命运浑然未觉。
那夜的他并未发现,从此以往,他都将与她骨血纠连、生死相携。
……
阿萝再睁眼时,魏玘已然离开。
她躺在榻上,记起昨夜的所有,只觉心尖发烫、脸颊烧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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