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里有笑,诚挚却不减:“它从前沉寂许久,此刻为你,才勉为其难、多出半点人气。”
这并非魏玘搪塞或夸大,而是与阿萝相遇后的切身经历。
他生在王室,并肩欺诈,与算计为伍。为了保住性命,他竭尽所能,利用周遭一切,无论血脉、钱财、婚姻,抑或是自己的身躯与血肉。
这些年来,他受过无数赞誉,譬如肃王早慧练达、雷厉风行、有杀伐果决、能担大任。
可除了阿萝,从不曾有人与他说过——他该对自己好些,不要太过狠心。
凡尘浩若烟海,众生孤舟一叶,历尽千帆。而与他相逢之人,多半习以为常,想他身负王室血脉,合该厮杀不迭,炼出冷漠、坚硬的一颗心。
唯有在阿萝面前,他才作为人、作为自己,真正地活着。
这一切太过复杂,阿萝能明白吗?
魏玘不在乎。他望着她,看她软睫凝滞、双眸柔怯,便想千秋百岁、二人来日方长。
为了赢下这来日方长,他必须做些什么。
魏玘抬指,轻捏阿萝脸颊。
他道:“你可知,蒙蚩赠你那些银饰,究竟作何用意?”
话题陡转,阿萝就此发觉,自己似乎从未向魏玘解释过银饰的由来,遂道:“那是阿吉予我的生辰礼,共有十七件。”
“他离去前,唤我一年取出一件,有辟邪的功用。”
“但、但你……”为何要说起这个?
魏玘知她不通内情,轻吻她前额,和盘托出:“蒙蚩未曾告知于你,那是你们巫族的习俗,由父亲为女郎筹备十八件嫁妆。”
阿萝闻言,心神一震,转过头去,看向落在地上的官皮箱。
“我阿吉……”她声音渐弱,“确实从未说过。”
她尚处在震惊之中,便听魏玘又道:“十八件里,先有十七件银饰,才有最后一件嫁妆,系要父亲牵住女郎、亲自将她托付于后生。”
“我想,”他一顿,“这些银饰流落在外,被我赎回予你,许是说明……”
“蒙蚩有灵,觉我还算不错,便将你交到了我的手里。”
“所以……”
阿萝还未凝神,忽觉指间一硌,似乎闯入某种硬物。
回眸看去,便是那抵人心房的一只手,已被魏玘攥在掌中——恰是她环指所在,竟套着一只小巧、白润的木制指环。
她错愕,记起从前读过的故事,生出一点仿佛无端、又有理有据的猜测。
“这、这是你……”
“是我做的。”魏玘承认道。
他眯目,瞟向不算精致的菩提根指环,啧了一声:“技艺有限,不算成品。”
“我本不该今日予你,哪里知道,你跑得比兔子还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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