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宋懿就觉自己说走嘴了,别看吴远的身份并不保密,可是他这个好学生天天来这里补习的目的是什么就很值得令人玩味了,听自己爷爷说,当时还是吴远自己跑来要求更改学分,好名正言顺的参加补课,这么反常的举动联想到官场上的某些传言,要是没觉这里有问题的都可以判定为缺心眼了。不过宋懿没有露出声色,全当是在谈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但是姜田并不认为他普通,在这个时代“假太子”可不是一个能随便用来开玩笑的外号,那么既然连一板正经的宋懿都会默认这个称呼,就只证明了两种情况,要么这人的确是当今皇上的私生子,要么就是受到了天家的格外恩宠,以至于他的地位仅次于正牌的皇子。无论是那种情况,都可以解释这些纨绔像躲瘟神一般绕着他走的原因了,很多时候地位太高的人很容易被人疏远,所有的人都对你恭敬有加却不会平等相待。所以这就是他要带着来探亲的表弟一起上课的原因吗?只因为那么小的孩子还没有过多的想法,还能和他以兄弟之礼相见?
这个问题他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本以为可以休息一下吃个午饭的姜田马上就被赶回来的刘宝铠堵了个正着,这小子当时赶回科学院汇报了情况,宋老头就指示他赶紧预备好马车随时将他派往作坊,此刻的老头想法很单纯,那就是争分夺秒的在皇后生日那天能将望远镜当做礼物献上,这倒不是他想拍皇上的马屁,而是出于巩固科学院在中央体系中的地位这一目的。别看现在皇上相当的器重他并且从并不富裕的国库里拨出大量钱款供自己使用,其实传统的六部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科学院现在就是一个吞金巨兽,只见大量投入并没有多少直接的产出,就算以前曾经明了不少新玩意,但那也主要是供应军队的军火装备,在北伐期间没人会对此有怨言,再傻的书呆子也知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可现在已经初步获得了和平,为了应对灾害和恢复生产到处都需要用钱,你这科学院的重要性能高于天下苍生吗?所以宋老头为了保住现有的预算,必须要研制出一些能转化为民间商品的新东西,好堵住那些随时准备下绊子的传统官员。
“设计图都给你们了,还要找我干什么?”姜田情不自禁的表示抗议:“看了那种图要还是造不出来就是你们的问题了。”
色狼没想到他这么不配合,而且人家说的也没错,那种设计图就连自己这个外行都能看明白,院里那么多的能工巧匠要是还做不出来可就真的丢脸了。但是自己这边得到的命令就是让他去参与研制,说的虽然含糊其辞好像还真的没这个人不行,这么一想他就明白了老头的用意了。表面上是不愿意用五百两银子就买一张图,其实是有了图都造不出来。
“哥哥这是说的哪里话,你的设计自然还是你最清楚,我等怎能完全明白,你还是跟我走一趟吧。”说着也不等拒绝就拉着姜田硬塞进了马车。
虽说是马车,而且是在城里路况较好的情况下行驶,可依旧把姜田颠了个七荤八素,真难为古人怎么会忍受这么差劲的交通工具,看来明清彻底流行坐轿也不是没有舒适度的考虑。要说这科学院的马车已经很不错了,别看还是双辕两轮马车,但是在车轴处特意被抹过油脂润滑,座位下面也想办法进行了必要的减震处理,看样子应该是被那个早穿越的前辈指点过,做到了在整体结构不变的情况下提高性能。如果想再提高,那就得等着能冶炼出弹适中的钢板了。没有材料上的展这年头可造不出合适的减震器。就这么一路颠簸之下,马车穿过了东直门出城,在路上应姜田的强烈要求买了二斤包子带上车,他就这样一边吃一边看着路上的风景,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兵丁连检查都没有检查,一看见这车就直接放行了,直到城外不远处的一个院落前这才停下车。姜田下了车活动活动腰腿,这一路下来差点就散架了,再看这个院子,除了冒出大量煤烟之外和其他华北院落没什么区别。
宋懿好像并不在乎旅途的劳累,拉着姜田的手就往里边走,看门的一见他来了,连忙凑过来问安:“小人恭候多时了,您几位是先歇息一下还是这就去作坊里瞧瞧?”
“行了下去吧,我们这就去作坊。”宋懿连瞧都没瞧这个人一下,还是亟不可待的拉着姜田走,后边还跟着刘宝铠:“这本是一处地主家的宅院,前些年兵灾不断整个村子活下的人不多,所以圣上降旨将残存的百姓迁往别处,这里就算是科学院的地方了。”
姜田心想难怪出城不远就能找块地方当工作室,就算是明末的北京城也早已不局限于城墙里的空间了,城外的主干道路周边也是有不少村落的,这些村子要么是周围的农民,要么就是来此谋生的人搭建的窝棚,只要是有活干的地方就一定会自的形成这种聚居区。本来按照明代的规矩这些流民绝对无法形成规模,可到了明末国家的管理能力已经下降到危险的地步,人口的增长则使原有的生产秩序被打破,越是经济达的地区这种现象越普遍。但是这里不仅山清水秀离城不远,而且居民也少的可怜,除了一些在地里耕作的人之外,庄户里没有多少顽童与老人,看来科学院在得到这块地皮之后还是招募了一些佃户在此劳作,只是这些外来户还没形成气候。
一进到院子里一股热浪扑面而来,一群光着膀子的工人正在忙碌着,姜田再仔细一打量,这里不仅是各种工匠的组装车间,好像还有几个小型的窑炉正在工作,就是不知道他们是在炼钢还是烧玻璃,反正这里肯定也有一座玻璃窑。
一看这种景象,宋懿不由得有些自豪:“宋兄且看,这里还只是科学院下属的工坊中较小的一个,若是同杭州的总院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嗯……果然是名不虚传。”姜田一边客套着一边想,看这规模至少应该有三进的院子,烧窑的房间应该进行了改建,否则原有的木制结构会被烧塌的,就这种规模绝对过了世界上许多科学家的工作室,这还算是小的,那杭州的总院该是什么样子?难怪宋老头财大气粗,可以毫不犹豫的开出五百两的赏格。他随着宋懿继续向里边走去,正好看见一个炉工正在从窑口取出一个大号的坩埚检查里边玻璃液的成色。姜田并不懂烧制玻璃所以也没有在意。
过了一面影壁之后,就看见一群人正在院子当中敲敲打打,从零件的造型看应该就是试制的望远镜了,宋院长的亲孙子到来,也没能干扰到这些人工作,宋懿只是随便的拿起一个木制的外壳,对着设计图比划了一下就交给了姜田。
“牧华兄觉得做工如何?”
姜田拿过来看了看,然后又拿起另一个木匠做的壳子对比了一下:“手艺是没问题,可这公差太大了吧?”
“公差”宋懿一时没明白,只好也拿过来对比一下:“你是说他们大小不一吗?”
“对!如果只是试制这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如果外壳的大小薄厚不一,那镜片也要单独磨制,以后批量生产时就必须统一尺寸。”
一直无所事事的色狼一听也来了精神:“对呀,我爹说过南边造的火枪和北边造的尺寸差很多,有时候南边的铅弹甚至都不能填到北边的枪膛里,这就是那什么公差不一样了吧?”
姜田点点头,这也算是中国古代产品的一大特色,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秦代就开始进行了标准化生产,可后世的历朝历代反倒是退步了,就算有着详细的数据标注,可复杂一点的武器零件不通用也是常见的问题,这给通用化生产带来了相当大的麻烦。
宋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天下之大,匠人的手艺参差不齐,如何能完全一致。”
放下这个问题不说,姜田又看见了几个正在磨制镜片的工人,他们将铸造好形状的玻璃坯子粘在了一块活动的木板上,然后一个学徒转动木板让玻璃飞旋转,再将粘上磨料的一块夹板对准玻璃表面进行磨制,看上去就像是在制造陶瓷器的转盘上磨玻璃一样,只是盘子比较小罢了。从粗磨到细磨每道工序都有专人负责,可是再看他们脚边的废料,显然不成功的居多。
看出点门道的姜田明知故问:“这里井井有条,需要我做什么?”
宋懿苦笑了起来,然后走到废料堆里随便拣出一块碎裂的镜片:“姜兄且看,这种纯净没有气泡的玻璃十分难制,十炉之中不见得能有一炉可用,就算如此只要磨制时稍一用力就会碎裂,完全没有西夷玻璃耐用,这些都是几个月来废弃的,到现在我们也没能制出合格的镜片,现在你看那些正在磨制的都是库存的西夷玻璃,若是这次还不成功,我们就只好向陛下请罪了。”
玻璃不合格你找我也没用啊!姜田在心里大喊。他最多也就是在科普节目或是历史类节目里见过类似的玻璃窑,但对于真正的制造技术却一窍不通,可是现在还不能在人前露怯,不然别说是五百两银子拿不到手,还有可能让自己的逃跑大计功亏一篑。既然不能从玻璃上下手,那就先从现有的镜片着手吧。
“既然如此……从现在开始你们可要听我指挥!”他故作镇静的号施令:“先就是暂停磨制镜片!”
“为什么?”别说是宋懿,就是那些对领导视察无动于衷的工匠们都停下工作看着他。
姜田揭起一张钉在墙上的设计图:“这只能算是草图,你们连基本的工序都没搞清楚就开始制造,这只能是浪费时间罢了。望远镜最重要的就是镜片,没有合格的镜片就不能确定接下来的规格,而且你们这样一片片的磨制显然误差会更大,所以我要求暂停磨制。”
姜田费了半天口舌才让宋懿搞清楚了停工的必要性,你们连基本的球面知识都没有,也不具备最起码的量具,这就动手磨镜片!这样要是能研制成功才叫见鬼了。
“你说的我明白了,只是……”宋懿还是有些犹豫:“要是照你说的做,这工期方面……”
“那也总比做不出来好吧?你们要是非让我帮忙就得照我说的做。”
“好吧!”宋懿一咬牙:“那就先停下来!”
紧接着姜田也没废话,赶紧就开始布置新的生产流程,他让玻璃匠将现有的毛坯拣一些大小一致的用火漆粘在一起变成个圆柱体,然后让他们对这个圆柱进行切割以便保证所有的毛坯都是直径相等的圆。其他人无论是木匠还是铁匠也不能闲着,都要按照姜田的吩咐进行设备改造,先就是要保证旋转托盘的动力稳定,于是姜田设计了一个用人力摇动的曲柄,用硬木齿轮进行传动。接着就是将磨料进行分级,在最细的级别里还要筛选出更加细小的磨料,现有的筛子显然不能完成这种任务,他只要用致密的棉布代替筛子,筛选时挑一个大木箱子,用布兜住粗料使劲的在箱子里拍打,这样更细的料就会被抖出来落入箱子里,只是工人也必须做好防护,否则用不了多久就会得尘肺病。
等他终于安排好工作,并且详细的讲解了各个零件的尺寸之后,太阳也已经偏西了。眼看着即将天黑,姜田这才长出一口气:“真不知道你们都是怎么研究东西的,竟然连标准量具都没有,好了等机器改造好之后我再说下边该干什么。”
宋懿和色狼在一旁听了一下午,与刘宝铠的昏昏欲睡不同,宋懿这时十分庆幸姜田能来到这个作坊,懂行的他只是听了个开头就明白了这些改造的好处,别看这些工匠的水平都相当出色,可是他们只能做到一个人完成所有的工序,两个人的产品完全不通用。而姜田的作法则保证了他们生产出的东西都是由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在效率上绝对不处于同一水平。再说他画的那些机器也比传统的办法好,就说这磨制吧,原先都要师傅们用手一点点磨出弧度,现在他先让人做一个角度固定的夹子,然后再做一个铁制的类似西瓜皮一样的弧形夹板,用这个夹板磨出来的镜片绝对都是处于同一个角度!怎么这些管用的办法自己就想不出来呢?
在回城的路上,色狼忍不住问姜田:“哥哥说的那些器械不是几天内就能造好的,这进度上不会拖延很多吧?”
姜田听了哂然一笑:“若是工具趁手,几日之内就能造出望远镜,能否成功全看你们督造的设备是否能用,再说……”
他没继续说下去,但是宋懿已经听明白了,对方这是在给自己邀功,后边能否顺利进行全看自己这边有多大的诚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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