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中,一个穿着灰袍的中年男子快步向他们走来。yueduye
韩维桑迎上去,那人面无表情地向她行了一礼,转过身走入深巷中。
“走吧。”韩维桑悄声道,“他们的首领叫顾飞,唤一声顾大哥便好。”
小巷竟是异常的绵长,东搁西绕,走了一炷香时间,方才停到了一座深门大院前。
门口立着一个身量颇矮的中年男人,面色有些黑黄,容貌极为普通,站在那里十分不起眼,韩维桑上前一步,笑道:“顾大哥,许久不见了。”
顾飞连忙行礼,笑道:“郡主。”
待到直起身子,看见韩维桑身后的江载初,顾飞的脸色颇有些复杂,冷冷道:“这不是宁王殿下吗?”
江载初并不意外他能认出自己,只以为是韩维桑事先遣人告知了,笑道:“顾大哥。”
顾飞阴阳怪气地看了他几眼,冷冷哼了一声:“当年宁王殿下洮地剥皮的名声,当真响亮的很。”
他对江载初这般不敬,四名侍卫颇有怒容,江载初却对他们轻轻摇头,示意不可惹事。
韩维桑只当做没有听见,顾飞伸手相扶:“里边有热茶,郡主请。”
屋内果然奉了茶,却只有一杯放在首座。韩维桑并无不悦之色,径直坐了,捧起茶盅笑道:“这天气忽然就冷了。”
她转头看了江载初一眼,重又向顾飞道:“宁王一路送我过来,身上都已淋湿,顾大哥可否允他换件衣服?”
江载初深深看了韩维桑一眼,拱了拱手道:“有劳顾大哥了。”
待江载初离开,堂内只剩两人,韩维桑喝了口热茶,开门见山便道:“顾大哥,这一趟来,实是有事相求。”
顾飞摸了摸鼻子,爽朗笑道:“郡主开口的事,顾某义不容辞。”在她开口之前,他又补充道,“只是郡主也知道我的规矩,洛人的事是不帮的。”
韩维桑从容放下茶盅,淡淡道:“顾大哥这样特意关照我,是觉得我会做出一些对不起自己身份的事吗?”
顾飞怔了怔,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空气中渐渐沉寂下来,似是有看不见的张力横亘在两人之间。
韩维桑十指交叠在膝上,轻声道:“这一趟来,是为了宁王,却也不尽然是。”
顾飞不置可否。
“匈奴入关,中原大乱的事,大哥一定比我还清楚。”
“他们洛人也有这一日。”顾飞噙着一丝冷笑,眼神十分狠戾。
“我便是想请顾大哥能出关,助宁王抵抗匈奴。”
顾飞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神色看着韩维桑,良久,方笑道:“郡主说笑了。”停了停,言辞间毫不客气道,“郡主忘了当年狗皇帝强征我洮人出征,三万子弟尽数埋骨关外的惨剧了吗?郡主忘了洮地大旱,朝廷的税率逢五抽一却不变,各处卖儿鬻女,盗贼四起的往事了吗?若是我没记错,当时的转运使便是这位宁王吧?”
窗外的秋雨越下越大。
“我都记得,甚至记得比你清楚得多。”韩维桑终于开口,声线清晰而坚定,“我的兄长在关外战死,我的父亲和大嫂因此病逝,我却要嫁给皇帝……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更记得这些深仇大恨了。”
顾飞有三年多未见到她了,那时候匆匆见过一面,印象中是个极漂亮又带着几丝天真的少女,可如今看,她的容颜依旧,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历经世事的从容与沧桑。
他心中一动,低声道:“是。”
“我记得父亲说过,顾大哥当年是因为家中母亲病重,却无力医治,才做了马贼。其情可悯,其因可叹,是以,他想尽方法救了你们。后来萧将军又找到你,顾大哥和弟兄们答应他的嘱托,不惜劫持我入京的车队,伤亡极重。这些韩维桑皆记在心中。
顾飞听她提起劫持送亲车队一事,心知有异,只是他当年并不知道其中内情,全然是出于对萧让的信任,方才答应下来。
此刻便忍不住问道:“郡主,当年一事,我始终不明白原因。”
韩维桑惨然一笑,并不避讳,直言将原委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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