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盘摆开,仪华攻城,李景隆守城。
城池背山面水,易守难攻。
实战中,一般攻城人数需数倍于守城人数才有望拿下城池,但仪华笑说不用,于是两人领兵数目相等,各九万。
以人偶表示军队,但人数以纸条压在人偶之下,对方看不见。亦有各类攻守器具可选,诸如弓箭、滚石、云梯、冲车、投石车之类。
李景隆先手,正排兵布阵,仪华笑着轻轻背诵道:“兵静则固,专一则威,分决则勇,心疑则北,力分则弱。”正是《兵略训》中的好句。她记忆力超群,文章读过一两遍,多年之后仍能记得。
李景隆心中暗笑:“兵不厌诈,她越是撺掇我合兵,我偏要分兵各处。”
仪华后手,她大致将李景隆在各个城门的装备看了一看,便猜到李景隆的部署。她不动声色,稍加思索,便定了计谋。
待两人安排完毕,揭晓布阵,李景隆将九万兵马均匀分布在十三个城门,每个城门约有七千人,背山的后侧人数稍少些。仪华却是三万步兵正面佯攻,两万骑兵分散成小股于各城门间游击,寻找破绽,剩下四万人包抄到后,翻山而来,出其不意。
正面城门,攻守人数是四比一,游击兵无论走到其它哪个城门,攻守人数都至少是三比一,而后方城门的攻守人数达到了五比一。
李景隆先前大意轻敌,没料到竟是如此,登时起了一身冷汗,便要调兵去后方迎敌。
然而仪华设的这支游击的骑兵,随时可能寻到破绽趁虚而入,他调兵便有些瞻前顾后,不敢大动。且这支骑兵到处骚扰,将李景隆的城内布置带得团团转。
李景隆焦头烂额,左支右绌。
可现在众人都看着他呢,他若真向一个女子投降,多没面子。
抬眼偷瞄燕王妃,她脸上只有一个笑,根本让人看不透。就像个外表温婉而内心狡黠的……白狐狸。李景隆忽然意识到,她看起来是个弱女子,但实际上或许是个比燕王还要麻烦的角色。而燕王起初撺掇他和王妃比试,根本就是算计了他一手……这年纪轻轻老奸巨猾的两口子……真是般配。
他和燕王年纪相近,一直存着较劲的心思,从小到现在,没能赢燕王一次也就罢了,难道连燕王妃也打不过?奇耻大辱。
李景隆咬着牙不肯认输,终于灵光一计,说要派骑兵从东西两侧突围。
仪华丝毫不为所动,淡然问他:“派多少?”
“两……五……嗯……各一万。”
仪华笑道:“这两支军队一东一西分开而行,必然会有其中一支刚巧被我的游击兵遇上,游击兵本就有两万人,若再及时通知正门攻城军赶到,那可就是四万对一万。就算我留下一万人在正门虚张声势保持不动,那也是三万对一万。你城中粮草本就有限,围困多日之后,仍自忖这支突围兵的战力能以一敌三么?”
李景隆本想说“这时正门守城军可趁机攻出,你便是两下受敌”,偏偏仪华提到要留一万人在正门虚张声势,他这个计谋便落了空。
推演来推演去,李景隆绞尽脑汁都无力回天,终于承认败北。
“嫂嫂这局好精彩!”朱橚不太习兵,看了都忍不住鼓掌称赞。秀竹更是在旁看得呆了——她虽然知道四嫂读书多、脑筋灵,却从来不知道她竟然还懂得排兵布阵。虽然同是武将家出身的女儿,自己从小就只学一些“女孩该学的”东西,无非读书识字做女红,就连她现在最爱的抚琴,父亲起初都不愿她学的。
秀竹看着仪华,只觉得这位四嫂熠熠生辉。燕王成婚多年只钟爱她一人,想来是有理由的。四嫂确实与众不同,她配得上。
虽然是意料中的结果,朱棣还是大乐,不忘在李景隆伤口补上一刀:“王妃一开始就告诉过你了,‘兵静则固,专一则威,分决则勇,心疑则北,力分则弱。’你的《兵
略训》都读到哪里去了?”
李景隆一张白净漂亮的脸蛋涨得通红,当即就要告辞走人。
仪华在桌案下悄悄用脚尖踢一踢朱棣,示意他见好就收,别太让人下不来台。
朱棣这回没听她的,不但不好言挽留,反而大笑道:“回家别哭鼻子,更别忘了叫人把王羲之那副帖子送来,限三日之内,不许赖账!”
气得李景隆草草行个礼就怒冲冲离去:“改日再来讨教!”
朱棣还笑:“下次来时,将你爹收的那副顾恺之的画儿备好带来,你四婶爱看。”
等送走李景隆,仪华回身笑着瞪了朱棣一眼,嗔他道:“你这个人真是的。景隆好歹叫你一声‘叔’呢,你这样欺负他。”
“‘徐将军’,九江(李景隆的小名)好歹也叫你一声‘婶’,刚才战场上怎么不见你手下留情?”朱棣笑道:“再说了,今日若不是我给他下了这个套,骗他来跟你对阵,你怎么有机会过几日赏玩‘书圣’的大作?‘徐将军’不赏我这大功臣,反倒数落我,赏罚也忒不分明了。”gonЪoΓ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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