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风等人马不停蹄地日夜兼程赶路,不出五日就到了桃庄。
当他们风尘仆仆地被一个帮忙看大门的灾民引到隔离区时,云修正蒙着脸给一个老太太和她的小孙女治疗瘟疫。看到晴风,他忙让猎凤儿把他的外套等衣物脱下来丢到开水锅里消毒,自己则也用烧酒勾兑的消毒水清洗完毕才去和晴风说话。
晴风见云修如此,心下佩服他的认真和谨慎,又见他清减了许多,一身白衣穿在身上更显得不食人间烟火,知道他这段日子为了救灾没少受累,心里又很感动,于是毕恭毕敬地向他施礼:“云公子,小的奉命前来支援。”
“快起来!这里是隔离区,我们到前面说话。”云修两手扶起晴风。
到了前院,晴风看到云修的住处虽然是一个茅草房,但干净利索,室内草药味和墨香交织形成一股好闻的味道。桌上的大肚小口陶土罐里还插了一支欲放的桃花,本是农家寻常的装水罐子,却因为盛放了一支粉娇嫩欲滴的红色桃花,顿时也身份高贵了起来。
“甄大人他们还好吧?这一路可还顺利?”云修给晴风倒了杯茶。
“谢公子。一切都好!您这里怎样?”
云修叹口气,摇了摇头:“这些日子我和落雨等人把前郭县附近半数乡村都摸了一遍,发现多数人不是因水灾死亡,而是死于灾后瘟疫和饥饿,那些我们还没摸到的地方距离更远一些,恐怕情况只能更严重。”
“哦,对了,听说您为了救灾把随身的扇子都当了?”
云修自嘲地笑了笑:“嗯,灾民越来越多,从最初的百十人到现在近万人,我也只能是保证他们不饿死、不病死而已。如今,我们恐怕连三天都撑不下去……”
“出了什么事儿了?”
“城里所有卖米的商户都涨价了,比平时高出一倍的价格。这么发展下去,灾民们别说一天两顿粥饭,就是一顿粥饭都难以保证了。”云修叹了口气。
“可恶!”
“甄大人他们还有几日就到了,我们应该能撑得到。连日赶路,你先去休息吧,之后的事情还有很多要辛苦你们。”
“好,公子您也注意休息,我见您也瘦了许多。哦,对了,这是我家公主托我给您带来的。”说着,晴风双手捧上一个红色漆木盒子。
云修打开第一层盒子,里面是一套手术工具和一套针灸银针,第二层里则是满满当当的果脯和肉干。
看着这些东西,云修久不见笑容的脸上有了光彩,他神情柔和地摸着那两套工具,嘴角不由自主地噙了一丝笑意。
“这两套工具是公主从太子那求来的,果脯和肉干是路过化州地界的时候,我们从府台大人家里偷的。”晴风想起来当时的情形,就觉得好笑。
“偷的?”云修抬起头问,有些哭笑不得。
“是,那日我家主子与府台大人说话的时候,公主闲着无聊在府里闲逛,发现厨房正在准备给宫里的贡品。公主想要花钱买,但厨房的人不肯卖,表示这是宫里一位宛陶公主最爱吃的东西。公主一怒一下所有果脯和肉干都给偷了!”
“甄大人不知道?”
“呃……后来知道的时候,我们已经离开化州地界了。”
云修愣了半天,突然笑了,他可有一阵子没这么开心过了。
晴风见云修笑了,说:“宛陶公主从小也不受宠,平时看着温温柔柔的,但是她为了讨好其他公主皇子,可没少与他们一起欺辱我家公主!”
“豆子这是在公报私仇啊~”云修嘴上说着,态度可不是责备。
“当时公主也不是要很多,而且我们出的价格相当高,但那厨子以貌取人,以为我们只是上门巴结府台大人的,死活不肯匀出来一盘半盏的,所以公主才带着我们去偷……”
“你也参与了?”
“呃……是!”晴风有些尴尬。
“甄大人没责罚你?”
“嘿嘿,有公主在,主子就是训了我两句。您快尝尝,很好吃的。公主把果脯和肉干分成两份,一份让我给您送来。”晴风挠了挠后脑勺,到现在他还记得胡云豆拉着他在厨房里大吃特吃,然后把所有果脯和肉干都打包带走的那场景——要多过瘾有多过瘾!
“我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云修摸起一块果脯放进嘴里,味道不比青鸾盟里的差,果然不俗。
晴风离开之后,云修坐在椅子上看着那枝上几朵开得正艳的桃花,想起了他和胡云豆在青鸾盟的桃花树下一起看书喝茶、比试下毒解毒的悠闲日子,不由得叹了口气,心道:本以为就此诀别,奈何造化弄人,又让我与你相伴一程,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再道别时又会是怎样的情景。
他正出神,猎凤儿端了一盘考得流油的蜜薯进来:“公子,您快尝尝,刚烤好的。”
“你放着吧,我待会儿再吃。”云修拿出医书看了起来。
“这桃花好看吧?我寻了半天才寻到的呢!”猎凤儿看到云修对这那支桃花发呆了,还以为他喜欢这桃花。
云修并不言语。
这段时间,猎凤儿越接触云修,就越觉得他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虽然他始终很冷淡,但猎凤儿总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因此对于他的沉默并不以为意,反倒站在桌边认真细致地剥起地瓜皮。
即便烫手,她也忍住了不吭声。
“你放那吧,我自己来。”云修终究是不忍,他知道猎凤儿的手有多宝贝,真烫坏了,他负不起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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