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归
闻景提着行李箱从大巴车上跳下来,已近凌晨。
这是一座位于川藏线东端的小县城,海拔不算高,渡河纵贯全境。没通高铁火车,便只能坐长途大巴。那客运停在进镇的干道旁的老旧客运站门前,沿途路灯稀稀拉拉,勉强照亮了半座城。
从山城到这里,闻景奔波了约莫十二个小时。
近六月中,夜风却仍很凉,算来这里白天的天气也远远低于山城那座有名的火炉。闻景拢了拢身上罩着的单薄风衣,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她拿出手机来看,表姑开的客栈就在镇中,离这里不远,她也就没有给表姑打电话。她本想拦辆出租车,但在街上好一阵才发觉这里的夜全然不似夜山城的繁华喧嚣,一派的死寂,别说出租车,连行人都没有。
最后闻景跟着导航走了过去。好在这镇子不算大,她就算是不识路,也只花了不到二十分钟便从车站走到了镇上。
在大巴车上将近坐了半天,这二十分钟属实不算什么。
她端详了一下,叫山居,是栋小楼,修了四层,外边看上去与定城别的民居无异,有些陈旧的木牌匾写着店名挂在玻璃门上方,两边贴了对联,字很清秀。
里面挂着一盏暖黄的灯,前台后坐着个年轻女人,麦色皮肤,眼睛圆亮,看上去像是本地的藏民。
应该没走错。闻景想着,推门进去。
那女人抬头打量着她风尘仆仆的旅客样子,半晌才开口:小姐住店?
我找闻梅,她在不在?
老板出去了,你拨她电话吧。女人如是说,瞅着闻景看上去苍白极了的脸色,从桌兜里拿了包本地产的牦牛肉干给她,吃点,赶了整天路吧。"
闻景点点头算是回答,撕开包装啃了两口。这是风干的牦牛肉干,有嚼劲,没有花里胡哨的调料,只有淡淡的盐味和牛肉香。
你叫什么名字呀?年轻的藏族女人开始用半生不熟的汉话找她搭讪。
闻景。
很好听,和我们老板一个姓耶。女人笑说,我叫达瓦。
闻景在心里暗暗捋了一遍自己和闻梅关系,确认无误,才说闻梅是她表姑。
好一会,闻景才啃完那包牛肉干,她拿出仅剩百分之五的电的手机,拨出了父亲发给她的那串号码。不出十秒,那头的人便接通了。姑姑,我到定城了。
在哪里?要不要我来接你?那头的女人声音明显很雀跃。
我已经走到山居了,今晚我在哪儿歇啊?
等我一阵,我马上过来。挂断了。
不过五分钟,客栈前便停了颜色很骚包的车,然后闻景手机响了。
若非亲眼所见,她决不会相信这辆嫩绿色的甲壳虫是自己年届花甲的姑姑的车。
闻梅快六十了,却保养得极好,心态和举止都比年轻人更年轻。闻景的父亲闻松明明比闻梅小了许多岁,却与她像两代人闻松是老辈。
闻景想,也许是因为人各有命。
闻景坐在副驾驶,行李箱不算大,可以塞进后备箱里。
小景,高考完感觉怎么样?闻梅似乎终于想起来身旁的人刚刚高考完,随便问候了句。想好报哪个大学了吗?
闻景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比较合适,感觉好也不太好。她的成绩一向很一般其实别的科都还不错,独独是数学,拖垮她整个青春,七十分顶天了。但考完以后她其实感觉还不错,估了分,大概是题比较简单、或者是运气好,约摸能考个九十一百分。
想往南边考。
也好,南边几座城市都不错。
姑侄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唠着,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是一处前两年修好的小区,欧式小洋楼。离山居不远,但要过河。新修的桥已经通车了,所以开过来很快。定城近年来大力发展旅游业,省里几家叫得上名字的开发商都在欠开发的河西这边开了楼盘。
闻梅早早便买了房子闲置着。这套房在七幢的六层,最顶楼,没有电梯,闻景吭哧吭哧地扛着行李箱爬楼,筋疲力尽,一开门便瘫倒在沙发上。
小景,你一个人住这里没问题吧?闻梅在门口问她。
没问题,您有事的话就先忙去吧。
那我走了哟。闻梅正准备关门离开,想起什么,又回头,门钥匙放在鞋柜第一层最右边的小抽屉里,家里的东西要用就用,不用客气,我先走了。
好,姑姑拜拜。
闻梅很轻地把门关上,屋内重归寂静。方才门口的走廊上的亮着灯,门关上以后屋子里便漆黑一片。
闻景这才发觉没有开灯。她困得要死,赶了半天路,累得连爬起来开灯的力气都没有了。在沙发上瘫了一会便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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