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道:“若海面是平的,这就无法解释,但若是海面是圆的,这就很好解释了。”
他当即蹲下身,用鹅卵石在地上划出一道十分平滑的长长弧线,在弧线的一段,划一横表示船身,划一竖表示船上的桅杆。
而在弧线另一端,他又画了一个站立的人,接着以人为起点,划了一道长弧的切线,解说道:“大家看,人的视线必然是直的,不会拐弯,现在人站在这里,是看不到远处的船的,因为海面是弧形的,把人的视线挡住了,而随着船越行越近,大家看,这个站立的人先看到的是什么呢?”
一边说,一边在连接人和船的桅杆最上端两点之间,又正好划出一道长弧的切线。
靠近的人群都纷纷向着地上看去,他画的这个图意思十分简单明了,看到了的人都惊叫道:“先看到的,正是船上的桅杆!”
江云站起身,淡淡一笑道:“这跟我们看到山坡下来人,一定是先看到对方的头,再看到对方的身子,再看到对方的脚,是一样的道理,这其中原因,就是因为地面是不平的,这个例子就证明,海面并不是平的,为什么海面不会是平的,这正是因为大地不是平的,而是圆的,这不就是一个很好的证明吗?”
“有点意思!”郑通朝着地上瞅了几眼,思索片刻,抬起头来,朝着身旁的韩颖达笑着道。
韩颖达抚须道:“我倒是觉得,从柳树下跑到枣树下,以及那个马车中的王秀才和李秀才,还有路上走的张举人,到底是动是静,更有意思一些。”
旁边某位仁兄听到,脸彻底绿了,心说这从柳树下跑到枣树下的茬,能不能不再提了。
韩颖达或许没有去过海边,或许去过,又没有真正见到过海面上的来船,所以印象不是很深,倒是对刚才听来的关于柳树下跑到枣树下,以及王秀才,李秀才的动静论颇感兴趣,觉得其中颇含着些玄理。
郑通道:“这么说,韩兄对其所说的这大地方圆论,并不以为然了。”
韩颖达道:“证据不足,颇有牵强附会之处,不足为信,不过其中的一些奇思妙想,也算难得了。”
郑通笑笑,他心底里的意见,跟对方也并没有什么不同,虽然江云说的,颇有一些歪理,但还不足以就说服他,毕竟根深蒂固的观念,不是这么能够轻易扭转过来的。
他笑说道:“先前陶大人向我约稿,要写一篇关于本次澹怀园的游园小记,表在本月的佳文荟萃上,我还正愁不知如何着笔,如今听了这位年轻人的奇谈怪论,倒是一丝儿不愁了,哈哈!”
他说者无心,另一旁的江云听者有意,闻言却也是暗中一笑,对方的这一篇游园小记一出来,那么自己在这名园中留下一段“佳话”的目标,应是可以圆满达成了,这名园的山水之灵也该有所感,有所回报吧,如此也不枉自己在这里对牛弹琴,费了这么多口水。
不过心中又暗自嘀咕,不知在这位熙川先生的游园小记中,自己这位“某狂生”如何如何奇谈怪论,异想天开,而他熙川先生如何如何睿智,寥寥数语,戳穿对方的诡辩,好一番敦敦教诲,最后把“某狂生”说的如何如何竟无言以对,不得不“满面羞惭”,彻底心服口服,悉心受教?
他已经可以预见,在对方的这篇游园小记中,自己这位“某狂生”预先领到的一个小丑角色了,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不在乎,反正他的目的达成就是了,至于大家非要把他说的至理名言当成荒诞不经的奇谈怪论,他除了无言以对,又还能有什么办法。
“年轻人,有一些奇思妙想,天马行空,不拘一格,本是好的,但不可脱离实际,好高骛远,那就不成其为奇思妙想,而只是无可凭依的风中楼阁,荒诞不经的痴人呓语了。”
郑通留下这番“语重心长”的评语,然后就屁颠屁颠的走开了,只留下某人站在那里,良久默默无语问苍天。
韩颖达也走了,东陵王一笑置之,也跟着走了,其他旁观的人群一时也如鸟兽散,该干嘛干嘛去了,没有了热闹可看,他们还留在这里作甚,郑通的评语已经说明了一切,这人所说的东西虽然稀奇古怪,颇有新颖奇特的地方,但终究只是一些荒诞不经的痴人呓语罢了,听过之后当个乐子就算了,真要当真了,那你就傻了。
江云也走了,他不走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目的已经达成,还是赶紧去办自己的正事去要紧。
他的离去无人注意,在众人眼中,这就是一个故作惊人之语,哗众取宠的小丑,如今倒是惊人了,得了熙川先生的一个评价,可惜这评价就不怎样了,这人算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还不走,赖在这里继续丢人现眼不成。
只不过,还是有一人注意到某人的离去,那就是崔清妍了,看着某人匆匆离去的影子,她眸中现出几丝疑惑,在她直觉中,某人的匆匆离去,完全不像是出乖露丑之后的沮丧失落,灰溜溜如丧家之犬,反倒有一种兴奋激动,狡计得逞的诡异。
莫非这都是他故意为之?她也是心思通窍之人,联想起先前在竹林中,“教训”对方的那番话,莫非对方是真的听进去了,而且还迅付诸实施,跑到这里来哗众取宠一番,故作惊人之语,留下一段名园“佳话”,让名园有所感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啼笑皆非,这人至此目的好像是达成了,但是这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故作惊人之语,信口雌黄,满篇的鬼话张嘴就来,以致不惜弄得自己更加臭名昭著,身败名裂,这样真的好吗?
是了。看他此刻鬼鬼祟祟的样子,莫非又是去那竹林,观摩那副李明诚的河洛名园记了,以为这么做了,就能名园留名,让名园有所感了,是不是想得过于天真了,这要是能成那才是怪了。
“实在不明白,这人怎么想得出这等荒诞怪论,简直匪夷所思!”这时听得有人在议论,原来是郑东白,郭茂,谢奕几人还在那里议论这个。
“郑兄你还不明白么,那人纯粹就是在故作惊人之语,哗众取宠,作怪媚俗,而邀名射利,此等小人心思,我一眼就可以看穿了。”郭茂不屑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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