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生殖医学中心的招牌是解决不孕不育,生孩子不是他们的招牌业务。论生孩子,最好的医院还是江东省妇幼保健中心。
赵天涯一家人把他送到省妇幼去,却被告知没有病床。在省妇幼生孩子的的孕妇实在太多了,根本排不过来,因此医院只接收即将快生的孕妇。一般的孕妇即使到了预产期,如果不是立即就要生了,医院都不接收。许多家庭到了预产期,就在省妇幼旁边租房子或者住酒店,一旦有生的迹象,就立刻送到省妇幼,医院这才安排病房和手术。
而其他非妇幼医院的三甲医院的妇产科病房就相对宽裕一点点,至于二甲以及县城的基层医院,基本上就是门可罗雀了。人们都喜欢往专业的大医院跑。
省妇幼判断孩子是否快生了,主要依据是羊水以及孕妇其他的生理特征。赵天涯是个男人,羊水分泌的特质和平常的孕妇不一样,省妇幼很为难。好在生殖中心的医生过来疏通关系,让省妇幼破例提前接收了赵天涯。
赵天涯躺在病房里,身边的病友都是孕妇。孕妇以及家属都奇怪地看着赵天涯,有的孕妇甚至忘记了疼痛。他已经习惯了别人猎奇的目光,不以为意。
他作为孕妇,切身体会到了很多家属对孩子的关心超过了对产妇的关心,许多家庭在照顾待产的孕妇时都带着一丝丝不耐烦。家属们肆无忌惮地讨论孩子的性别,而对孕妇的痛苦熟视无睹,只说再过段时间就好了,云云。
医生给出的预产期是十月五号左右,他十月三号住院。即将临盆的痛感十分剧烈,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他疼得脸色发白,就像要死了一样,这样的痛苦他还要忍受四十八小时。
忍到十月四号的上午,他实在疼得受不了,哭着请求医生给点止痛药。
医生打算给一点点,钱书琴却不让,说止痛药镇痛药有可能会影响肚子里的孩子,万一生出来个畸形怎么办?目前只能让赵天涯再咬咬牙,坚持坚持。
“坚持就是胜利!”钱书琴在他耳边说。
他疼得满脸是汗,嘴唇几乎毫无血色。他扯着钱书琴,乞求道:“给镇痛药好不好?求求你了!我要死了!”
钱书琴温柔地说:“好老公,为了儿子的将来,再忍一忍好不好?”
他疼得想用脑袋撞墙,对钱书琴说:“我不打针了,提前剖腹产好不好?只提前一天,不要紧,真的。不然我怕会痛死。”
钱书琴语重心长地说:“老公,你的情况很特殊,从来没有男人提前剖腹产生孩子的先例,万一出了个什么意外,以后我们会后悔一辈子,生完孩子后,你无论提什么要求我都满足你,再忍忍,乖。”
他感觉到阵阵绝望。他拉住他爸爸,说:“爸,你劝劝她,让我提前生,我快不行了。”
老赵看到儿子受苦,他也很心疼。他去找钱书琴,刚刚要张嘴说,钱书琴就拦住他,说:
“爸,您什么都别说,为了孩子的未来,咱们只能做一回坏人,等孩子生下来,你们想怎么骂我都成!”
老赵只能唉声叹气。
赵天涯的老妈躲在一旁暗暗抹泪。
到了下午,钱书琴到医生办公室咨询生产事项,其他人跟着去旁听。病床上只剩下赵天涯一个人了,他趁机抓住一个医生的手,说:“大夫,求你了,给我提前剖腹产!”
医生非常为难,说:“不是我不愿意,是你的家属不愿意啊,到时候你们家属投诉我们,那就不好办了。”
他挣扎着起床,给医生跪下,说:“求你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这个年轻的医生连忙把他扶起来,说:“别这样,快起来,我再去找你的家属,只要你的家属同意,我们就给你做手术。”
赵天涯流着泪说:“太谢谢了。”
他疼得坐不住,在病房的走廊里走来走去。
不一会儿,他看到钱书琴了,连忙对她说:“快让我做手术,我要死了。”
钱书琴皱着眉头说:“只有十个小时了,再克服一下!你别到处乱跑,我还要问一下产后的营养搭配,孩子怎么照顾呢。”
他疼得眼前冒金星,也给钱书琴跪下来求情。
钱书琴不耐烦地把他扶起来,说:“不要怂,让人家笑话。”她把赵天涯扶到病床,然后去找医生。
他躺在病床上感觉痛得厉害,不由自主地下床到处走。他走到阳台边上,看到楼下有不少病人在散步。他只想早点从疼痛中解脱出来,于是翻上阳台。
跳了下去。
他想解脱。
在落地前的一瞬间,他听到人们的惊呼。
他的病房在三楼,说高不高,说低不低,这下摔成了重伤。他本人和孩子都受伤了。他陷入了昏迷,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恢复了意识。他能听到别人说话,能够思考,但是睁不开眼睛,四肢手脚也不能动。
他听到了父母的哭声,钱家人的吵闹声与责骂声。从这些人说话的内容中,他得知自己现在生命垂危,孩子的生命也危在旦夕。他花了全身力气,睁开了眼睛,看到自己躺在手术台上,其中一个护士竟然是自己的前妻!
前妻默然地看着他,那眼神和看别的的陌生人并没有多少不同。
他很快又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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