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层地牢,殷毓和卓翔各占一角坐着,两人沉默了半天,却都不愿抬头先看对方一眼,好似若看上了一眼,他们之间多年情谊就会面临破碎般。
那沉闷沉重的气氛,像巨石般压得两人都提不起勇气开口。
大牢里似乎只隐约听到那窗外水滴的声音,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反覆作响,扰得人心生烦躁,却又挥之不去。
“大小姐……”卓翔想了许久,终于毅然抬起头来,朝着殷毓的方向唤了一声。“小毓……”卓翔见她一动也不动,心里发急,便喊了以前他唤殷毓惯用的昵称。
殷毓闻声猛地抬眼朝他看来,俏丽的脸容上眼眶却是红红的,似乎还有晶莹泪花在里头打转。
卓翔看得心中一紧,靠了过去,温言安慰道:“你别哭……别这么伤心……”卓翔说到这里,忽然虎躯一震,看着她的眼光也瞬间变得深沉而痛苦。
“你在为谁伤心?小毓,你到底在伤心难过什么?”卓翔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人掐住了,呼吸都变得困难沉重。
“到底是不是你?到底是不是你干的?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殷毓猛然抓着卓翔的衣领愤怒质问。
“碰!”卓翔忽然一拳狠狠搥打在殷毓靠着的墙上,他没有了功力,自然打不破那面墙,却也击得砂石崩落一块,而他的拳头也染上了血红。
但他却不觉得疼,因为,他的心更疼更痛!
“是我!我恨不得把那北蛮子大卸八块!”卓翔眼里冒着火愤怒地嘶吼。“你要知道为什么吗?就是因为你!”
殷毓愕然惊讶地看向他,两行清泪再也控制不住,缓缓流淌了下来。
“你怎么可以……和那个肮脏的北蛮子在一起!你怎么可以为他流泪!?”卓翔忽然捧住殷毓的脸庞,疯狂地吻着她脸颊上的泪滴。
好咸、好苦、好涩。
卓翔分不清是他心里伤口的滋味,还是殷毓为北蛮子流下的泪水。
殷毓吓得整个人都呆了,脑中一片空白,饶是她心思机敏百变,却完全没想到要反应。
她从来不知道卓翔对自己竟有如此心思,她只知道卓翔从小跟她一起长大,虽然比她大几岁,可是不论做什么事他都全听她的,不管是胡闹的事,开心的事,被大哥责罚的时候,不小心玩水跌落河里的时候,与敌人交战负伤的时候,卓翔永远都在她身边,抢着承担一切过错,对她百般顺从,不论是谁要欺负她,他总是不顾一切挺身为她挡下,为她讨回公道。
在她记忆中,卓翔永远都是笑嘻嘻地说着:“大小姐说的是!”附和着她,由着她,放任着她,像一个可靠的大哥哥。
这么多年以来,她以为自己是了解他的,却没想到,原来最不了解他的,竟然是自己。
“卓大哥!”殷毓大力推开了他,望着他呆愕羞愧的脸容,神色凄楚地缓缓道:“我这是为你流的泪,你知道么?”
卓翔表情迷茫地问道:“为我?”
殷毓漾着盈盈水光的眼眸,直直地看着他,平静肃容道:“上次和这次,你都太冲动了,杀了一个北蛮子又怎样?只不过要我们御林军兄弟全部陪葬罢了!你以
为真能一命抵一命吗?上次我下跪磕头,这次你要我怎样才能保全大家呢?”她语气森寒地道:“还是你要我死?你要大家陪你一起死?要我那刚出生的侄儿怎么活下去?他是我们殷家唯一的血脉啊!”
卓翔有若被五雷轰顶,颓然跌坐在地,良久,他才呐呐自责道:“是我不好!是我考虑不周全……可是!”他双手抓着殷毓的肩头连声质问道:“你为什么和那北蛮子纠缠不清?为什么和他在山神庙过夜,还骗我们你是去找岳将军商议要事谈了整晚?!”
殷毓脸上一红,尽力辩解道:“我没有……,你听我说,我本来是真的要去找岳俊人的……”连她都不知道自己何时口齿变得如此笨拙了,竟连撒个谎都变得结结巴巴。
“那天岳将军根本没有回府!如果你没有跟那北蛮子去过山神庙,为什么他一看我仿造你笔迹写的字条,马上就赶去山神庙寻你?”卓翔沉痛地摇着头吼道:“为什么你看不见真正关心你、爱护你、能保护你的人就在身边?你偏偏要找北蛮子喝酒过夜!国亡之恨不共戴天,就算我们投降了,我们也有汉人的骄傲骨气,难道你要学你口中的贱人嘉乐公主吗?是不是!?”
“啪!”殷毓听到他说自己跟嘉乐公主一样,便气得要发狂,想也不想痛甩了卓翔一巴掌,心中感到一阵委屈,眼泪又差点要掉下来。
“你胡说!”殷毓被激得举手立誓狠狠道:“皇天在上,若我殷毓有生之年和北蛮子相伴相随,共结连理,叫我此生不得好死,孤苦一世!”
此时外头忽然巨雷乍响,一道闪电横过天际,大雨狂泻而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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