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来到一群部落长者们跟前,他们坐在靠门的矮凳子或木头上。niaoshuw油碗里点着灯心,在圆形的泥土墙上映出许多巨大、跳动的人影。里面站着一排年轻的女子,穿着白『色』长衣,一边拍手一边频频鞠躬。当一个人唱歌时,其他人随声应和,没有乐器伴奏,显得有些单调。在白衣姑娘的身后,我瞥见几个圆形的坛子,大得足能装下两个成年男子。屋里还有一口土灶,正燃着小火,但没有烟雾。高高的屋顶由一根柱子和很多分枝支撑着,就像雨伞的骨架。人们围成一个半圆,坐在雕刻精美的凳子上,依照埃塞俄比亚习俗,我和布鲁也加入进来。他们中最年长的一位老人留着长长的白须,颇有摩西的风范。一张小桌被搬了过来,桌上放着一个锥形柳条盖子,下面有一块巨大的“怀特”,是一种类似煎饼的主食,又厚又硬,跟泡沫塑料一般,两层间还夹了一些煎鱼。煎饼中央还有些像可可粉一样的粉末,又甜又辣,可以撕下一块煎饼蘸着这调料吃。在开饭前,大家都一一洗手。布鲁先动手从最好的地方撕下一块给我。顷刻间,其他人都把我奉为上宾。女子们还在翩翩起舞,唱着那奇特的赞美歌。还有一个人一言不发,走来走去地给人们斟酒,先是玉米酒,后来改为烈『性』的甜酒白兰地。当他们酒『性』大发时,一个个开始用拉基语滔滔不绝起来。我呆呆地坐在那里,无所适从。这时,我一下子想起自己肩上还挎着录音机呢。
当我把录音播放出来的时候,人们先是一阵慌『乱』,因为女人们刚刚停下来歇歇嗓子,却听到了自己嘹亮的歌声;而男人们举杯畅饮时却分明听到自己在慷慨陈词。有了这台录音机,这一晚过得非常有趣。它活像一个口技演员,用拉基语和每个人交谈,有说有笑,似乎能听懂每一个笑话,每一支歌曲。
最后,年纪最大的那位长者站起身来,立在那里不动,他可能觉得时间已经不早了。于是,所有的女子站成一排先走出了门外,边走还边小声唱着,声音就像猫头鹰。一出屋门,这声音便四下散开,直到她们回到各家后才听不到了。那首领拉着我的胳膊,把我领到了他的家。他的家和开宴会的房子如出一辙,只是稍小一点。借着微弱的灯光,我隐隐约约地看到有人在收拾衣物,之后把收拾好的东西拿了出去,给我腾出一张床来。尽管我一再推辞,布鲁还是把我按在床上坐下。他的床简直与开罗博物馆里陈列的古埃及法老的床一模一样。床是用木材做床架,用皮条编织而成的。布鲁一家人把席子和枕头都搬了出去,到另一所房子里打地铺去了。他们在我的床上则铺了几张干净的裘皮和一张自家纺织的床单,示意我躺下休息。我脱掉了高筒靴,那位首领坐在床边,叫他的儿子打来一盆水为我洗脚。那孩子认真仔细地把我的双脚洗过、擦干后,冲我深鞠一躬,还亲吻了我的脚趾。之后首领让儿子和其他人退了出去。在德弗拉齐翁岛上,《圣经》里描绘的情节,居然还存在于现实之中。
我和衣躺下,光着一双干净的脚。布鲁和他的妻子在床边低语着,似乎在犹豫不决地商量着什么。他们不时地朝我看看,似乎还要为我做些什么。随后我注意到房间里并不只有他们俩,在床的另一头隐约还站着另一个身影。可是油灯昏暗,又被柱子挡着,实在看不清楚,只知道是个年轻的女子。她身子轻微地侧了一下,衬着墙上柔和的光,我刚好看清了她的侧影,很美。她一定是布鲁的女儿。三个人在那里站了好一阵子。之后,父母鞠躬退了出去。油灯越来越暗,有一阵,我无法确认站在床尾的女子是否还在那里。后来,我又看到她的身影了,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想想看,我躺在首领的床上,他的儿子给我洗了脚,她的女儿像守护天使一样站在床边。这时,从寂静的夜空中,传来了摄影师的声音,他在呼唤着我的名字。我不愿打断这美妙的时刻,因此没有答应。可是摄影师并不甘心,那喊声越来越近。最后,摄影师和布鲁夫『妇』一起出现在门口。摄影师说放心不下我,就和翻译一道划着大主教的“奥布鲁”,返回岛上来找我了。他们两个也享用到了玉米酒和鱼肉煎饼。主人还在地板上为刚来的客人们铺上了皮褥。
第二天,首领仍把我们当做客人招待。在翻译的帮助下,我们所有的问题都得到了答案。兹瓦伊湖上的纸莎草大多生长在不易到达的湖畔,因此想要将大量的纸莎草运走,怕是不大可能。所以,塔纳湖边的沼泽地成了我们惟一的期盼。从拉基人那里,我们还了解到一些其他的信息。人们很容易把他们的“沙法特”“奥布鲁”和乍得、墨西哥、秘鲁的芦苇船联系在一起。但塔纳湖上的“汤夸”却不同,它是埃塞俄比亚特有的。拉基人制造芦苇船并不是因为缺少木材,实际上,这里的木材比芦苇更多。加拉人居住在湖区周围广袤的土地上,却无一人能将我们送往岛上,这说明了住在同一个湖区的人们,并不是个个都会造纸莎草船。造船工艺是由别处传到兹瓦伊湖来的,确切地说,是由来自尼罗河源头的祖先传授下来的,这一点同塔纳湖上的僧侣们类似。显然,纸莎草船作为迁徙民族的一项传统,同他们一道从尼罗河畔来到了这里。
和塔纳湖的僧侣们一样,拉基人也有着不幸的经历。他们每天用完船之后,必须把船拽上岸来晾干。如果把一艘“奥布鲁”或“沙法特”放在水里泡上八九天,最多十四天,这船就不能用了。
我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了埃及。我也弄不清,究竟值不值得把纸莎草船放到大西洋里去试一试。
第1卷第六章航行前的准备太阳号草船远征记
“你想在金字塔后面围出一块地来建造纸莎草船,是吗?”
敦实的埃及部长推了推牛角眼镜,笑着向我问道。他半信半疑地瞥了挪威大使一眼,满头银发的大使礼貌地报以微笑。他笔直地站在他的挪威同伴身旁,以证明我这个来自北方的陌生人不是在说胡话。
“即使是在河里,纸莎草船要不了两个星期就会沉没。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埃及纸莎草研究所得出的结论,”部长说道,“考古学家们说纸莎草船决不可能驶出尼罗河口,因为纸莎草会在海水中溶解,根本禁不起风吹浪打。”
“我们正是要在实践中检验这一点。”我解释道。
面对这样一群纸莎草专家,我实在给不出更好的理由。在挪威大使的请求下,文化部长和旅游部长确实十分尽力,他们请来埃及最知名的权威,给我们当顾问。此刻,我们正坐在一张大会议桌旁,旁边坐着博物馆主任、考古学家、历史学家和纸莎草专家。哈森?拉加布,纸莎草研究所的所长早就公布过他的结论。这里,他只不过又重复了一遍。不过,他笑着说道,既然我是这里面惟一一个在现实生活中见过纸莎草船的人,如果我下定决心要做这个实验,他会欣然支持的。他仅在实验室的大水缸里试验过几根纸莎草,因为今日的埃及已无人能为他造一艘芦苇船了。我暗自思忖,可能他也用小铁片试验过,然后得出结论,“玛丽号”巨轮将会沉没。造船的材料是一码事,船本身又是另外一码事。
开罗博物馆馆长认为:让纸莎草船漂洋过海的想法太过荒唐。在远古时期,埃及曾向布罗斯出口纸莎草,用它来造纸,但当时腓尼基人是乘木船采集纸莎草的,因为只有木船才能在内地中海航行。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让纸莎草船穿越大西洋都只能是天方夜谭。只要是专业人士,就能断定纸莎草船决不可能驶出尼罗河口。
这场技术上的讨论持续了很久,从纸莎草的『性』质一直扯到东西半球的金字塔和象形文字的区别。最后,埃及古文物总监加马尔?梅赫莱兹作了总结『性』陈词:“如果有人想重新建造纸莎草船,就像我们的古墓壁上画的那样,这将是一次极有价值的尝试。”仅此而已。
文化部长授权吉萨地区金字塔的管理人员,允许我们圈出一块地作为营地和造船场,前提是我们必须答应不向地底挖掘,因为我们所在的地方可能正好是埃及王族古墓的正中。
『政府』大楼的台阶下面是开罗战时特有的砖头路障,所有的窗户前面都垒着一袋袋沙包。我们就在这里跟旅游部副部长阿代尔?塔赫道别。上楼前,他笑着跟我们握手,对我们说:
“你们一定要造出那种船来,我们会全力支持你的实验。向世界证明埃及不只是会制造战争,这是件好事。”
台阶下,只剩我和笑容满面的大使先生了,我衷心感谢他所给予的宝贵支持。他叫彼得?安卡尔,与我一见如故。作为联合国代表及挪威大使,他在中东工作了许多年,再加上他个人对古代历史深感兴趣,所以他对该地区从古至今有关贸易和文化联系的所有问题了如指掌,就像是一本活百科全书。
“这太好了,”他对我说道,“你总算有了造船的地方,不过别人对纸莎草船可不像你那样信心百倍哟!”
“要是没有争议,也就不需要造这种船来试验了。”我回答说。
回到旅馆,我默默地坐在床边,心里有些犹豫不决。的确,我有了造船的场所。但这只是刚开个头罢了。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我必须做出决断:全力以赴,还是就此放弃。还有一个关键问题是,我现在拥有的一切还不足以完成这个昂贵的试验。也许那些出版商们愿意为最后的成果赌一把。但如果什么成果都没有呢?我坐在那儿,用手摆弄着一张小纸片。所有的僧侣、拉基人、科学家和纸莎草专家们都认为,这种纸莎草船至多可以在平静、清澈的水面漂浮十四天,要是在波浪起伏的咸水中,它能漂浮的时间更短。我自己倒是坐过几个小时的卡代、汤夸和沙法特,甚至还亲身体验过纸莎草船散架的滋味。我知道生长于美洲的高香蒲能在海洋上漂浮很久,它的纤维状外壳和海绵状髓质都与纸莎草相似,但纸莎草可能比高香蒲吸水更快一些。
我展开一张碎纸,上面的笔迹似乎出自孩童之手:
“现在在意大利的亲爱的托尔:
你记得在乍得湖的阿布杜拉吗?我准备同奥玛和穆萨一起过来,为您建造一艘大卡代。我们正等着您的吩咐。我现在在拉密堡的帕斯特?埃尔店里当木匠。
此致
阿布杜拉?德吉布林”
阿布杜拉那张黝黑爽朗的笑脸又浮现在我眼前,眉『毛』和鼻子上的伤疤仍然历历在目。看着这封感人的信,我禁不住笑了起来。难得啊,这位生活在中非深处、一字不识的汉子居然主动拿着我的地址到拉密堡去找人给我写信。这更坚定了我行动的决心。还犹豫什么呢?阿布杜拉都已经准备好了,而奥玛和穆萨也愿意参与。同基督徒用以逃到埃塞俄比亚岛屿的船相比,他们所造的船要大得多,能载着好些牛在乍得湖上航行。即使把全世界所有学者对于纸莎草的知识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他们的多。他们对卡代充满信心。他们希望造出一艘能用上好几个月的大船,然后亲自驾船航行到遥远的大陆。因为他们连最起码的地理常识都没有,我只能用行程所需要的天数来描述旅途的遥远。
阿布杜拉的这封信最终消除了我的忧虑。我信得过这些乍得人。
就在那天晚上,我给亚的斯亚贝巴去了电报,发给塔纳湖上那位拥有两只大船的意大利老板。我们已经约好了,他一收到我的电报,就派阿里和他的手下去塔纳湖西岸的沼泽收割一百五十立方米或五千立方英寸的纸莎草,并将它们放在塔纳湖北岸晒干后捆好备用。这位意大利人名叫马里奥?布斯基,是一位中年实业家,身材高大,满面红光,一看就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他曾亲自将他的两艘沉重的摩托艇从红海运到塔纳湖。1937年,他又组织将一百八十吨重的阿克森巨石从埃塞俄比亚搬到了罗马。现在,他正等着有人请他再把巨石搬回来,因为埃塞俄比亚皇帝正在催促意大利『政府』,要求归还巨石。
我本来想通过尼罗河把纸莎草运到埃及去,但是考虑到途中得经过好些个瀑布,在经过苏丹共和国时还会遇到种种关卡,这样做未免太过冒险。最后我决定将这五百捆纸莎草从塔纳湖起运,经过埃塞俄比亚的重重山峦,最后运抵红海,中间是长达四百五十英里的艰辛旅程。但布斯基却像迎接挑战般接受了这一任务,因为就算像座小房子一样高的一垛纸莎草,其实也就不过十二吨重。
一天都不能耽搁了,圣诞节即将来临。如果我们想赶在美洲大陆的飓风季节来临之前驶达大西洋彼岸,5月份就必须从非洲出发了。我担心现在收割纸莎草为时尚早,因为存放太久的纸莎草不太结实。但如果现在不开始的话,我们就无法赶在5月份出发。收割二三十万根纸莎草秆是件很费时的工作。因为塔纳湖正处在涨水期,为了使每根收割的草秆长度都达到十英尺,就必须在水下面很深的地方下刀。然后要把它们放在阳光下晒干,不然扎上捆后就会腐烂。接下来,这些纸莎草就要开始翻山越岭、踏上前往红海的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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